齐淑妃发了一通火,跌坐下去,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姜百谊端了水来侧房,替了宫人的活儿伺候齐淑妃起身洗漱。这两月来,宫里秦贵妃专宠,庆明帝无暇关心别的宫妃,齐淑妃一出宫来,便要连住好几日。
而每当这种时候,就是姜百谊的苦难日。姜百谊连带的对那未见过面的秦贵妃都生了几分怨。
姜百谊照常帮齐淑妃穿衣梳发,到了饭桌前,又跪在椅凳边,双手捧了热烫的粥碗,十个手指在薄瓷碗面儿上来回弹跳,依旧烫得她的指尖红胀。
奉完粥碗,又奉汤碗,汤碗没了,再是热腾腾的茶碗。齐淑妃不一定尽都用,但这三个碗总要按顺序叫她捧个遍。
今日才把汤碗搁下,便有宫人说:“娘娘,贵妃娘娘使了人,说是邀您午时往承熙宫听戏呢。”
齐淑妃擦擦嘴,怪嗤了声:“听戏,听什么戏?”
那宫人道:“是陛下前日里特意为贵妃娘娘招的一班子女戏子,养在宫里专供娘娘听戏的。”
齐淑妃昨日失利,闷了一宿的气恨,听了便冷笑:“看看呐,多不得了。刚得了好儿,就忙不迭地的招我们去炫耀呢。假货就是假货,装得再像样也上不得台面。也就我们那陛下老眼昏花的,把鱼目做珍珠,还当自己捡到宝了呢!”
宫人忙说:“娘娘哎,可小心说话才好,这要是传到那里头去了,怎生是好。”
齐淑妃倒也不言语了,将擦嘴的帕子摔到了姜百谊的脸上,指着她道:“别以为本宫不在府里,你就能猖狂。”骂了一通泄火,又叫心腹盯紧了姜百谊和这一府的女人,方不急不忙的回宫去了。
原以为承熙宫必是宫妃满座,热热闹闹。然齐淑妃到了才发觉,来的竟只有她一人。
秦贵妃正是炙手可热,宫里除了殷家油盐不进的太后皇后,凡她开口请人,谁敢不给她面子?齐淑妃稍一细想便知,秦兰月今儿只请了她一个。
这是何故?秦贵妃想做什么?
齐淑妃满腹猜疑的随承熙宫的宫女入里,在殿后的戏台子下落座。
她从外到内这走来,深刻的感受到了何为盛宠,这座寝宫比之皇后的正阳宫也不差分毫。
而从这处华美宫室里走出来的素装丽人,那一身更是吸人眼目。
齐淑妃一面请安,一面暗自不屑。不过就是个装样的假货而已。
秦兰月抬手免礼,叫齐淑妃入座,戏台子上锣鼓声响。唱的是一出《目连救母》。
戏一开场,秦兰月也不出声,只专心的听看着。齐淑妃不耐亦不解她打的什么算盘,强按捺住心烦,心不在焉的喝茶听曲。
好容易这一出唱完,秦兰月仍不理她,而是扭头与宫人说:“你们都下去吧,我和齐姐姐说说话。”
诸人都应了,连同齐淑妃的贴身宫婢也一并退至远处。
齐淑妃终于耐不住了,问道:“贵妃叫妾身到底是为何事?”她捻着音儿,含了几分怪声怪气,“我可不比贵妃娘娘清闲好命,多的是空余。”
“我知道姐姐是忧心靖王,我也知晓姐姐一番爱子护子的心肠。”秦兰月勾起笑意,懒洋洋的拨了拨茶盖,“所以今日才特请了姐姐来。”
她此刻一派悠闲,哪还有岁夫人一星半点的气样,齐淑妃呵了声:“没人在跟前了,也就不装了。”
秦兰月倒也大大方方的,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听闻昨夜洵王府遇刺,是姐姐你做的吧?陛下都猜是你干的。”
齐淑妃变了颜色,欲出口辩驳,却见秦兰月挑眼笑着:“你不必急着否认,也不必慌张,你的尾巴扫得好,还没有证据,也都是猜测而已。再说了,淑妃,我可是来助你的。”
齐淑妃眼一眯,并未因她这话放松警惕:“你什么意思?”助她?她们又不相熟,她能有这么好心?
秦兰月把茶盖放在桌面上,端起茶杯,启唇吹了两口热气出来,任那水汽飘到了齐淑妃的脸上。
这态度行为太过轻慢,齐淑妃脸色难看的挥了挥手,拍散了茶气,就听她道:“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哪里有怪怪来得精彩?姐姐知道什么叫借尸还魂吗?”
在齐淑妃疑惑的注视下,秦兰月呷了茶水,缓缓道:“我那表妹,洵王妃就是。”
“我有证人的,你知道宋驸马吗?”
第9章
◎热闹过头◎
宋驸马的大名, 齐淑妃怎么可能不知晓。那位可是梁京城里有名的变态大笑话,也全是拜沈云西所赐。
齐淑妃从秦兰月面儿上掠视而过,巧了, 这一位亦同样在对方手中吃过苦头。齐淑妃浸淫深宫多年,她在指尖儿心头细细的一掰算,一弹指顷,就把秦兰月那点儿心思掐算得明明白白。
这女人是心有盘算, 想拉她入伙,更甚者是欲叫她当马前卒,出头鸟。
但她仍揣着明白装糊涂:“贵妃这话实在没头没脑的。”
得知了秦兰月的把戏,齐淑妃足了底气,一抚衣摆,心不慌了, 气也顺了, 一扬头,说道:“什么借尸还魂,你该去找道士, 找我做甚, 我一深宫妇人, 没多大见识,听不懂贵妃你在说什么, 也没法子为你分忧的。”
秦兰月见此, 便把茶碗放下,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来,付诸一笑说:“淑妃姐姐这话说得可不对, 这可不是为我分忧, 既有同样的仇人, 缘何不能同仇敌忾呢?”
齐淑妃皮笑肉不笑:“是同仇敌忾,还是想用我杀人,而你不留痕,你自己心里清楚。”
宫里的千年狐狸,你在我面前玩这点儿心计。那全皆是老娘玩剩下的。
秦兰月倒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既如此,也省了虚与委蛇,她顿了一顿,直言道:“我确实想借你的手行事,毕竟我现在的身份不好主动伸手。但借尸还魂之事,并非我胡诌乱言,难道淑妃娘娘你就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处吗?对太子、对你,对我,自打从城郊回来,就大变了心性了。”
她一提,齐淑妃微闪了闪眼。别说,还真是,前头那沈家的一心对她的域儿,便是嫁给了元邵一片心意亦不曾动摇,卫老夫人寿宴上,还要死要活的差点抹了自己的脖子,这些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哪曾想,不过去庄子住了几月,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人一样,把他们当仇人了。
但这也不是不能解释,人在大受打击之下,改换心性亦是常有的。
秦兰月又说:“不仅如此,她那话本子更是怪,旁人做了什么,她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我原也只是怀疑,并未多想,直到遇上宋驸马……”
在齐淑妃微拧眉头的注视下,秦兰月挨近了她,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