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涌进窗格,冰冷刺骨,被震住的姜夫人好难才拉回了儿。
“姜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夫人恍然叱问。短暂的失惊之后,她又嗤之以鼻, 丞相夫人见多了大风大浪,哪里就能被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娃唬住了。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拿这点事来威胁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姜夫人冷笑,喝命仆从进来,指着姜茹便道:“你们二姑娘撞鬼啦,给我把她押到祠堂里,当着祖宗牌位好好儿地醒醒, 清清脑子!”
仆妇疾步上来就要拿人, 姜茹拎起桌几上的瓷瓶就砸了过去。哐当的碎响,让姜夫人一个后仰,捂着心口大呼道:“反了, 反了, 你要反天了!”
姜茹唉了唉, 笑道:“母亲,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吧?”
她把袖子里的小刀取出来, 拔掉刀鞘, 尖头对准了人,而后一个调转反过来对准自己。
姜夫人一惊:“你做什么!”
姜茹对姜夫人平声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话,没关系, 我先走一步罢,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了。”她嘴角挤出一抹怪笑, “在这个家,我本来也不算活着,你们也没把我当个活人,我在下面等着,等着你们下来陪我。反正也就几天而已,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地府里团聚了。”
言罢,她高举起手,作势就要往自个儿身上捅下去。动作之干脆,态之漠然,看得姜夫人胆战心惊。
姜茹前头的那番话,姜夫人确实是不信的。
什么不想活了,拖着全家一起去死,放屁!
年纪轻轻的姑娘,哪那么容易就心如死灰,一心命赴黄泉了?她就不信姜茹是真想死,那些话必是故意恐吓她的!
姜夫人原是这么想的,可当下不信也得信了,这是真对自己下得去手的啊!
“住手,快!快拦住她,拦住她!”姜夫人连声惊呼,这混账怕不是真留了后手。
几个仆妇在姜夫人吩咐前就已经扑上去,一番挣扎,总算将刀子从抢夺了下来。姜茹甩了甩空了的手,看着姜夫人。
她不言语,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倦怠气,让姜夫人手指甲一个紧力。
姜夫人退了两步,命仆妇:“看住她,给我看住她!一定给我看紧了她。”说完,便急匆匆地回了正院。
到了院里,姜夫人失力跌坐到褥子上,余光在各家送来的拜帖上驻了驻,愈发心不宁。
话本子之事闹得尽人皆知。洵王妃的话本子就没出过错,有她这书作保,如今定是人人都信了他们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姐妹了!
若姜茹真写了书信散出去,说清姐妹替嫁之事,就算他们没亲眼见过姜茹,心里头就不会怀疑了?尤其那洵王妃是见过姜茹的!
还有宫里的皇帝皇后太子淑妃等人。
谊姐儿和姜茹的性子本就是有相差的,从行宫回来性格转变,虽怪,却也不至于叫人想歪,毕竟一个契机酒心性大变的,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可姜茹若是把替嫁之事捅出来的话,人家稍一动脑子也该晓得不对劲儿了,届时该如何能善了?
姜夫人虽自负,又自恃为丞相夫人,官家位高,但她心里清楚,她家老爷这个丞相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多的是政敌。
因谊姐儿害伤太子之事,老爷近些时日在朝堂上就受多了抨击,陛下也冷待了许多,若再来个真假太子妃……说不得还真要牵连出一场全族大祸。
姜夫人想来想去,越想越慌:“她个祸害,祸害!”气急败坏地骂说了两句,一面吩咐人手去查姜茹最近小半个月的踪迹,一面又叫下人赶快去把老爷请回来。
官署里的姜丞相接到消息匆匆回府,细听了姜夫人的话,瞬地沉下了脸,也亲去见了姜茹一面。姜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姜丞相的威吓和代姨娘的柔情,全都油盐不进。
一时间丞相府里陷入了僵滞。
从姜茹的院子出来,姜丞相、姜夫人、代姨娘这三人坐在一处,表情都不大好看。姜夫人先冲代姨娘发难,把话本子往代姨娘一砸:“你怎么说!”
代姨娘诧异道:“夫人,我能说什么?换孩子一事,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也受用的,这些年咱们不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吗?姜茹到了我膝下,我也是拿她当亲女儿疼的,从没给过她气受。要论起来,还是夫人你这个做亲娘的,老爷这个做亲爹的,偏心大姑娘,最给她委屈受。”
姜夫人脸上难看,被堵住了话。
姜丞相忙安抚地给妻子顺了顺气,他对换孩子之事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换来换去不还是他的种,只是更改个名义上的娘罢了,他当初默认,就不是不想妻子再为子息之事受苦受罪又受气,偏代姨娘这会儿还敢给人气受,当即便斥说道:“有没有规矩!”
被喝了一通的代姨娘遮了遮眼中的讽刺。好个深情爱妻的郎君啊。
换孩子的事被姜丞相岔开,当务之急还是姜茹!
三个人商量了一通,由代姨娘去稳住姜茹,姜丞相去查书信,而姜夫人则来了洵王府。
“王妃写出这种东西毁我相府名声,是指量我相府没人吗!”姜夫人在季六月的冷视下,忍着心气向沈云西问了安,做完福礼,动作还没收完,口上就又说气话来。
沈云西只看着她,不言语。
她不搭腔,姜夫人暗咬了一下牙。早就听说这洵王妃是个厉害的,果然如此,好生沉得住气。
瞥见姜夫人色转变的季六月:“……”有没有可能他们王妃只是在走,单纯的还没反应过来要说话。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和王妃说个清楚明白。”
沈云西不按常理的反应,让姜夫人收了大半气势,沉气松肩,转换了个相对软和的语气,“我们家那二姑娘,被人骗了私奔离京,这是京里头都知道的。后头那男人死了,她大受了打击,伤了脑子,我们把人找回来后,人都不正常了,总爱胡言乱语。我们家里一直把她看得紧,可发起疯来也拦不住,叫她跑出来到王妃这里造次。”
“王妃实在不该听她乱说,写出这种话本子来。”姜夫人板脸皱眼,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我此次上门,是想请王妃另写一本,为我们家做个澄清才是!哪有什么换子换女的,都是我们二姑娘脑子浑了,臆想出来的。”
她看了沈云西,又叫了句:“请王妃听我细说,我们那二姑娘疯起来可吓人!”
姜夫人便将在府里与姜丞相、代姨娘商量好的说辞,讲述出来,在她口中,姜茹就是个创巨痛深,思想混乱的疯子。
疯子说的话,做的事怎么能信呢!
要不是沈云西早就知道真相,说不定还真被她唬住了。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姜二姑娘可不像夫人你口里的疯子。”沈云西放下手炉,捏起茶盖,拨了拨茶水汽,“我看姜二姑娘和太子妃长得一个样。说起来,不止长得像,性格也很像……”
她忽地将瓷盖合上:“宫里的那一位打洛山行宫回来,性格大变,姜二姑娘的气质真是像极了从前的太子妃。”
她这一提,姜夫人骤变了脸,出口的声音都带了点变调:“洵王妃可不能胡说!她是和谊姐儿长得像,那是因为我和她姨娘本就是姐妹。能不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