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说,“嫌,所以你只能抱一下。”
陆怀砚轻轻笑一声,侧头亲一亲她额角,松开了她。
他这个澡洗得很快,约莫十分钟便从浴室出来。
江瑟已经从窗台转移到床上,听见他出来的动静,掀眸望去。男人穿着黑色的浴袍,英俊凛冽的脸沾着湿气,透着种很冷淡的白,又冷感又欲。
他一瞬不错地望着江瑟,江瑟还以为他要直接到床上来,结果这男人一言不发地将她从床上提溜了起来,抱到浴室去。
“……”
江瑟懵了下:“陆怀砚,你做什么?”
陆怀砚单手抱她,另只手插入她柔软的头发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没吹头发,里头的头发还是湿的。”
江瑟:“……”
男人把她放盥洗台上,拿起一边的吹风筒给她吹头发。
江瑟眼睛落他湿漉漉的头发上,他刚洗过的头发压根儿没擦干,鬓角的水正沿着他下颌的线条往下滑落。
她拿过一边的毛巾,擦走凝在他下颌的水珠,又顺着往上给他擦头发。
这似乎又是一个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
他给她吹头发,她给他擦头发。
她头发本就是半干,没一会儿便吹好了,陆怀砚拨了下她蓬松的头发,说:“要同我说什么?”
江瑟放下毛巾,双手软软环住他脖子,说:“你抱我到床上去。”
陆怀砚把人抱去床上后,又听见她说:“把壁灯关了。”
他抬手掀灭壁灯的开关。
唯一的光源一灭,整间卧室笼罩在淡淡的黑暗里。
江瑟坐上陆怀砚大腿,头埋入他颈侧。
她其实很不喜欢解释,也不喜欢去倾诉。
从许久之前开始,她便习惯把所有事埋在心里。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在他的怀抱里,倾诉变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变得容易。
有些话自然而然地便脱了口。
“陆怀砚,我今天见了郑欢姐。”
“嗯。”
“郑欢姐一直以为我会亲手了结傅韫,我坐上傅韫的车时也以为我会亲手了结他。”
江瑟缓缓垂下眼睫:“我做了五年的准备。你看到的那些药,我在三年前便已经不需要吃。我从三年前就已经不会失眠、不会焦虑也不会出现幻觉和幻听。偶尔出现刺激,只要发一场低烧便能熬过去。之所以一直坚持开药坚持看医生,坚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没好,就是为了能亲手结束我的噩梦。”
正是因为一直想要亲自了结第四个人,江瑟从来没想要谁陪她走这条路。
运气好些,她活下来了,便能用精病让自己逃脱防卫过当带来的责罚。运气差些,便是同归于尽。最差的结局,那就是她与傅韫之间,她赌输了,活下来的人是傅韫。
“我给我自己安排的最好结局便是做一个精病人。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愿意你因为我而招人嗤笑,所以我想要和你分开。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江瑟的声音顿了顿,眼睫缓慢眨了两下才接着说,“我离开北城去桐城找张玥时,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丝怕死的情绪。可当我离开桐城来北城的时候,我却开始怕死了。”
她到桐城之前,从来没想过梨园街4号会是那样一个家庭。
一对恩爱的总想着要弥补她的父母。
一个傲娇的会挡在她身前会承诺要给她挣大钱的弟弟。
一个温柔的会揪她耳朵告诉她我才是大姐的姐姐。
也没想过会遇到一个无论什么时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赶到她身边的人。
那个人会同她说从来不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也会同她说你落不下手时他来做她的刀。
他们出现在她最不需要的时候。
那些沉甸甸的温情会叫她变得怯懦变得怕死。
江瑟从小就爱吃甜,喝杯茶都要央着佟伯、张婶偷偷给她加颗糖。
可人就是这样,糖吃多了,便不想去面对过去的苦。
决定回来北城时,她告诉自己,该戒糖了。
“我回来北城的第一日就想同你分开,可当我在机场看到你时,我忽然就有点,不舍得。”
从来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站在她身后。
无论对错,无论好坏。
都坚定地选择她。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弹的那首《月光》,我那日也的确是生了气,气你叫我的心动摇了。但我还是舍不得说分手,直到张玥在桐城出了意外,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要与你分开。可是陆怀砚——”江瑟轻轻咽了下喉咙,“和你分开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从来就不是。
从她埋在他肩窝开始说话,陆怀砚的左手便一直在她后背顺着,带着安抚的意味。直到这一刻,听见她说不容易,他手掌才倏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