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着球桌, 正低头给球杆上巧粉。
在他身旁站着岑礼和郭颂他们几人, 郭颂手里也拿着一根球杆,显然是在同陆怀砚对打。
球室宽敞,除了七八个男人, 也有几个女孩儿在。
挨着窗口正在往球桌看的女孩儿便是朱茗璃,她的目光注视着陆怀砚,身后那扇半开的窗户里却出现了一道擦身而过的身影。
那道身影就在朱茗璃侧后方, 打眼看去,两个人隔着半樘窗扇巧妙地合了一张照。
江瑟盯着照片里傅韫的侧脸,轻轻地笑了。
这张照片是在某场宴会里拍下的, 没记错的话是她二十岁那年, 郭家办的一场生日宴。
那时朱茗璃同傅韫应当是十分熟悉了, 沆瀣一气了好几年, 怎么可能不熟悉?
偏偏不管在什么场子, 这两个人看起来就同陌生人一般。
江瑟到这会都想不明白,从来心高气傲的朱茗璃怎么会看上傅韫?
思忖间,指尖不小心一撇便划到了下一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瞬间,江瑟目光微微一凝,很快面色恢复如常。
指尖继续在屏幕拨动,接下来十来张照片全是陆怀砚同关嘉颐的照片。
俊男美女的组合,即便是在拥挤的员工餐厅,也十分养眼。
这些照片的角度千百怪,远远近近、高高低低,一看便知是偷拍下来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恰好抓住了关嘉颐望向陆怀砚的那一刹那。
女孩儿手里捧着一杯低卡饮料,啜着吸管偷偷抬眼看他,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全是他。
男人始终低垂着眉眼,仿佛并未觉察到她的目光。
照片拍得很好,简直就是偶像剧里才会有的一幕景。
江瑟没有在这张照片过多停留,没一会儿便看完了所有的照片,照片后面是一段视频。
阴沉沉的落雪天,样式复古的圆拱形窗棂,雪花簌簌飘落,落满半扇窗沿。
男人就坐在窗边弹着钢琴。
他弹得很专注,根根分明的眼睫静静垂着,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
这段视频只有不到30秒,开拍的时候音乐便已经来到了尾声。
江瑟几乎听见第一个音符的时候便知这是德彪西的《月光》,是她成人礼那日给自己挑的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男人抬起了眉眼,惯来淡漠的瞳眸有尚未褪去的温柔。
他抬眼看来的瞬间,一声清脆明媚的“阿砚”紧跟着落下。
是关嘉颐的声音。
视频就结束在她这声充满悸动的“阿砚”里。
江瑟面色平静地点了退出,回到对话框往下一扒拉,果然郭浅后面的消息全是关于陆怀砚和关嘉颐。
一目十行看完,江瑟将手机撂在床上,起身洗漱。
她约了dr.g治疗,得好好做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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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上次见dr.g还是元旦那日,那天岑明淑火急火燎地将她从陆怀砚的别墅里逮出来,二话不说将她带来dr.g的办公室。
dr.g已经从岑明淑那里知道江瑟回了北城。
她是中英混血,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江瑟一进来治疗室,她便笑着问:“最近睡得还好吗?药还在吃?”
江瑟“嗯”了声,将手包放凳子上,慢慢坐上躺椅,说:“那种感觉又开始了。”
“什么样的感觉?”
“被人在黑暗中盯着的感觉。”江瑟说,“就跟当初双手被缚、双眼被蒙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黏在我身上,随时要把我撕裂、吞噬。”
dr.g安静听着,看着江瑟的目光很柔和。
治疗室里的窗帘关拢着,灯光很暗,小姑娘面色平静,但眼睛里却翻涌着各种情绪。
恐惧、失望还有无法压抑的怒火。
同她十八岁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小姑娘一脸执拗地同她说:“所有人都说那个人是我臆想出来的,可我知道不是。”
这样的执拗坚持了两年,到了第三年,某一次治疗结束后,她忽然轻轻地同她说:“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而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病情最重的时候。
窗帘再度拉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