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陆怀砚只当她是起了大小姐脾气,倒没因她的话起半点愠色。
依旧垂着薄白的眼皮,一语不发地看她,面色疏淡。
空气里一阵死寂,僵持间,院里的灯倏地一亮。
又有人进来了。
“二姐!”是江冶。
少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旋即挺直腰杆挡在她身前,十分微妙地挡住陆怀砚看着她的目光。
“没出什么事吧?”
江冶嘴里问着话,眼睛却紧紧锁住陆怀砚。
那模样瞧着,就像一只即将炸毛的大猫。
江瑟望着少年绷得紧紧的背,面色微顿,须臾,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没事,跟从前在北城的旧识叙了会旧。已经叙完了,走吧。”
江冶色稍霁。
方才进来时他就察觉到了,这男人与便宜二姐之间的气氛不对付。
本来是想过来给江瑟撑一把气场的,可走过来后,他才惊觉对方有多高,人家懒懒散散靠在墙上居然都比他高几厘米。
大概是因为矮了一截,他这边的气场明显比对面弱不少。
江冶莫名有点不爽。
拖腔带调地“哦”了声:“以后要再有人找你叙旧,记得换个场子,老爸没在后院装监控。”
江瑟眼底闪过些什么,颔一颔首,笑说:“成,回去吧,我累了。”
走没两步,想到什么,又指了指泡桐树后头的一道木门,对陆怀砚说:“那里也有个门,陆总要是不想回酒吧,可以从那里走。”
话说得极温和,声音也是一贯的温雅。
丝毫瞧不出先前那番充满攻击性的话出自她口。
陆怀砚望着江瑟离去的背影,将那根被她掐灭的烟缓缓插入烟盒。
男人的面色很淡,并未被江瑟方才那近乎冒犯的举措与话语激起半点情绪。
也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下,微信里多了一条消息。
岑礼:【阿砚,你在飞机上见着瑟瑟了吗?她去桐城的航班与你一样。】
陆怀砚淡漠扫完,手指微动,回了个:【没。】
退出对话框,正要摁灭手机,眼尾忽又扫到韩茵不久前发来的消息:【瑟瑟人也在桐城,你和阿潇帮忙看顾一下,那孩子不容易。】
不容易?
想起方才江瑟掐灭烟头时那双冷漠的眼,陆怀砚轻哂,将烟盒放回兜里,给韩茵回道:【她很好,您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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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回到酒吧便在原先的位置坐下。
江冶给她端来杯纯净水,瞅着她的脸问:“刚真没被人欺负?”
江瑟唇角牵起一点笑:“没。”
江冶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身后恰好传来江川叫他的声音,只好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你要不想在酒吧玩儿了,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回家。”
“好。”
江冶又看她一眼,见她色如常,便没再说什么。他一走,江瑟便立即从桌边的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吸了点儿杯子里的水,慢慢擦拭右手。
江瑟讨厌烟味这事儿,连岑礼都不知道。
她曾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同时点几十根烟,一遍遍让自己对烟味“脱敏”。后来也的确脱敏了,再是烟雾缭绕的地方,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坐上半天。
她允许自己厌恶,但不允许自己害怕,以厌恶做幌子也不行。
小姑姑说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说她不该挑在那个时候“脱敏”。
江瑟会挑那么个时机对自己“下狠手”多少与陆怀砚沾点关系。
陆怀砚抽烟。
谈不上是烟瘾,他这人冷情也克制,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犯过瘾。
抽不抽烟,端看场合与心情。
长辈递过来的烟,多半会抽,不抽的时候也会接下,在指尖松松散散地夹着。
觉得无聊无趣时,也会抽。
都知道他抽烟时不爱接话,旁人见他嘴里咬着半根烟,再急的事也得等他抽完这根烟才敢提。倘若抽完一根依旧没停,那说明,不必开口了,他没兴趣也不会去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