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真在城里商户中本来就算是头等梯队的,如今她打算大面积种植红薯,那也许也能带动城里商户也参与进来。
她之前在严氏那里请到的育苗的能人,这两日就要开始进行育苗了。
人伢子带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但方念真都不满意,总感觉第一眼的眼缘看上去不踏实。
种地是个力气活,却也是个细心的活,最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方念真索性拜托了进城送羊肉的老黄,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老黄沉思了一下,一拍大腿:“还真有!他们是一家七口,家里挺穷,吃饭都费劲,若是掌柜的能提供住处,约么是愿意干这个活计。那可是我们村里的好庄稼把式!”
老黄亲自来城里,自然也是顺便来看望黄莺,因此黄莺也在身边听见了。
她一脸嫌弃:“爹,你说的不会是杜家吧?”
方念真好:“怎么了?鲜少见你对谁这样不喜欢。”
黄莺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不喜欢,他家做农活的活计确实是一等一的,只是人多田少,供不上吃。就是吧,那杜家的婶子脾气太爆了。”
“这倒是无妨,脾气再爆也不会来得罪东家吧,只要农活好就行了。”
待送走了自己的爹,黄莺踌躇了一下,还是寻方念真,告诉了她。
“掌柜的,那杜家的媳妇赖氏,她重男轻女,家里五个孩子都是女孩,她一心要生个男娃,对她家那几个孩子也不怎么好。刚才当着我爹的面不好意思说,杜叔和我爸还是有些交情的。”
方念真了然,怪不得黄莺如此看不惯,黄家虽然也有男孩,但是对黄莺这个长女也是视为掌上明珠。
“您别觉得我是说坏话,只是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所有的情况。”
方念真笑笑:“我知道你的好意,那家人不让自己家孩子吃饱吗?”
黄莺想了想,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基本的吃饭穿衣还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他家也不会这么穷了,就是孩子多拖累的。只是一天天地骂人,他家的姑娘在家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人品有问题吗?好吃懒做?偷鸡摸狗?”
黄莺连忙摆手,“那绝对不会,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推荐他们家了。”
方念真说道:“那就还是见一下,活计确实好的话,也不是不能用,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要对我有用就行了。”
待到过两日,牧场再来城里送羊肉的时候,方念真就见到了杜氏夫妻俩。
两人一进来,女人就拉着男人要跪下。
方念真赶紧制止了:“使不得,咱们不兴这个。”
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男人是个朴实的农家汉子,在这种场合上不善言辞,吞吞吐吐地还是没介绍清楚。
他媳妇倒是强势,直接抢过了男人的话头。
“回方掌柜,他叫杜河,我叫赖从芳,我俩今年都是三十三岁。”
方念真先观察二人,穿着虽然破旧了些,衣服裤子上都有补丁,但是干干净净,两人的手上都有着厚厚的老茧,看得出确实是经常干活的。
“家里几口人啊?种着几亩田呢?”
赖氏顿了一下,还是利利索索地答了,“我家人多地少,有五个孩子,地就四亩。”
“那来我这里干活,你们家里的地怎么办?”
一直蔫蔫的杜河开了口,声音闷闷的:“还可以抽空回去种。”
赖氏用胳膊肘使劲怼了他一下,又对方念真堆起满脸笑容:“方掌柜,您别听他瞎说,咱们这边酬劳够的话,我们就把家里的地包给别人种。”
赖氏可是听说了,这年纪轻轻的方掌柜有好几十亩地呢,若是能接了这个活计,家里不说有没有剩余的银两,起码吃饭不成问题了,就是自己家这个不争气的爷们,这会儿又恋家了!
方念真装作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黄莺带他们去后院。
正好今日要开始讲育苗的课,对农活精不精通,一学便知。
赖氏见了黄莺,先是一惊,这丫头如今都穿这么气派了?再是一喜:“诶呀,这不是黄家大丫头嘛,你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婶子还抱过你呢。”
黄莺跟在方念真身边久了,难免学了一点她的脾气,该回击的时候就回击,绝不让人占便宜。
黄莺呵呵一笑:“那我可太小了,我真不记得了,就记得我小的时候,婶子老说我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赖氏准备套近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呃,婶子那都是随口说的,你看你这丫头,多少年的事了还记这么清楚,记性真好,呵呵。”
黄莺没有再搭理她,那天自己的老爹嘱咐自己了,尽量拉拔一下杜家,其一是他家在村子里风评确实不错,其二也是看杜河一年年地干苦活却攒不下钱,太累了。
方念真绝对不将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她除了派了杜家两口子去听课,还有车夫老钱、刘忠、还有店铺里两个懂农活的伙计。
方念真想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赋,便也跟了去。
结果她发现自己跟听天书一样,罢了,放弃了,自己之前能种一小园辣椒已经很是不易了。
她听不懂归听不懂,却发现蔫头耷脑的杜河到了这个场合,真正地活了起来,他甚至能跟讲课的人一问一答,还能举一反三。
其他会写字的伙计都拿笔记录着,会的字不够多,就用自己会的符号记录。
赖氏也听不懂,她一向只会干活,如何干都是听丈夫的,悄悄环视屋子,发现方念真也在发呆。
她悄悄凑到方念真身边,“方掌柜,怎么你店里的伙计也都会写字啊?你招工要求这么高啊?”
方念真耐心跟她解释:“我们店里的员工都要学认字的,一天几个,一年也能认不少了。”
赖氏撇了撇嘴:“那也考不了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