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怎么能不感叹,他比谁都了解,最古老的马戏团演出,就起源于古罗马斗兽场。
血腥、残酷,雄性动物间的决斗厮杀,最后演变为滑稽取乐的表演节目。
虽然不大相同,但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成年男性,因为一只脱下的袜子,蜂拥冲上舞台,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
威廉看着那场面,古怪又违和地,感觉到一丝兴奋。
红色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混乱中被皮鞋跟踩出泥汁,从昂贵变得廉价只需要一秒钟。
实在太过低俗了。
低俗的表演,和低俗的观众反应。
像荒唐的闹剧一样不真实。
……
每一次演出结束后,马戏团都会准备一场庆功聚会。
长长的一条桌子,上面摆着烛台,鲜花和金银餐具,水晶点缀着高脚酒杯,玛瑙用来固定餐巾。
其实一点也不符合马戏团的粗犷作风,特别那些形怪状的成员们,还穿着夸张又暴露的舞台服装。
一切显得搞笑且浪费,但这好像是西海岸唯一的绅士威廉团长执意要这样做的。
两天前还属于马戏团编外人员,吃饭都小心坐在角落的怀姣,第一次坐到了团长以下的首席位置。
他穿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朴素服装,短短的南瓜裤,袜子不知所踪,光脚穿着双小皮鞋。
怀姣对面就是joker。
他再一次意识到joker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高,哪怕他今晚没有演出,他也可以安稳坐在高位。
因为这场演出的格外成功,团长威廉显然极其高兴,餐桌上的食物都能体现出来。
点心,蛋糕是配角,烤羔羊和烤乳猪勉强算得上是主食,还有从八百里开外的豪华酒庄运过来的美酒,以及特意摆在怀姣面前,非常新鲜的鱼子酱。
怀姣试了一小口,稍微有点点腥,不算多喜欢的味道,威廉却执意往他面前推。
怀姣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把递到嘴边的勺子推开。
好像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威廉收回试图喂食的银勺,面露一点无奈:“你应该高兴一点的,jo,我从菲铂斯手里特意要来的鱼子酱。”
“我以为你会喜欢。”
怀姣懒得去想演出结束的这么短时间内,对方是从哪里准备的这个“特意”给他的食物,他更不认识什么菲铂斯,他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好像从没有一句实话。
不管是“鱼子酱”,还是“和平常彩排一样的普通演出”。
他的不回应和不说话,让威廉“总算”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
“你生气了吗?”男人问出了和不久前joker差不多的话,他轻微挪了下椅子,像个平易近人的好脾气领导,屈尊坐到了怀姣身旁,“在你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们已经铺好了救生垫。”
“你不会有危险的,jo。”低沉腔调说出来的温柔话,像念给少女的情诗,“我们会保护你。”
除了让怀姣感觉到恶心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70也是头次遇到有人用这么咸湿的腔调讲话,特别看到怀姣瘪着嘴,一副马上要吐出来的搞笑表情,【哈哈。】
怀姣因为对方嘴里的救生垫,想到自己经历的第二副本,曾经也有个很坏的反派警察,对他描述过这个东西。
“底下和上面的视角,一点都不一样。”怀姣垂着眼睫,说出句怪的话。
餐桌上莫名其妙安静了一瞬,不仅是身旁的威廉,连对面一脸冷漠的小丑,都抬眼朝他看过来。
“你们不会知道我会掉在哪里。”
[十二米,不高的,你掉下去顶多被山风带偏一点,砸在充气垫角落,滚在地上。]
[救生垫的厚度会让你受一点伤,但不会太重,也许只是脚腕扭伤……]
[也有可能腕骨断裂。]
小警察细细描述的话涌入脑中,很怪,怀姣在经历那么多副本之后,在完全不一样的情景中,居然每个词每句话,都能全部想起来。
“所以我摔断腿也没关系。”
睫毛上晕了一点水汽,鱼鳞亮片把每簇粘在一起的睫毛,都点缀得像水里倒映的星星一样闪。
“反正我只是个讨人厌的骗子。”
……
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这场聚餐的后半部分。
马戏团里新来的,任人欺负的懦弱小鬼,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没有任何预告地掉了眼泪。
沾着闪粉的水珠,“啪嗒”一下,砸在雪白餐盘中,留下一点亮晶晶的痕迹。
细微水花让旁边的威廉像被施了定身术,直接顿在椅子上。
那只不客气的右手,还尴尬地搭着怀姣的肩膀。
“喂,你……”
“……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