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刺的回答传到莫水仙的耳中令她心中一跳,那孽子的身型被眼前的虞姓女子挡在了身后,她心里暗暗地揣摩着两人的关系,但是表面上装出了一副心痛的模样。
挑起的眼梢里滚了滚泪珠,莫水仙期期艾艾,难得示弱:
“仙子误会了......我,不是,草民,草民说要救的不是您身后的孽......人,而是我的小儿子,他今年才十五有余,明明只是个少年稚子,可是命格不好,近日里害病不起,我们夫妻是怕他挺不过今年这个大关,这才......”
这才把自己不受宠爱的大儿子抓起来送出去,试图用他换回小儿子的生命。
虞千绫心中默默替女人将未出口的话补全,紧了紧袖下的手,她忽然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睛,肃着脸喊了声停。
明明声音不大,但莫名传递出了一股威压,威压之下,在场之人无不惶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中心的少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莫水仙都一时闭上了嘴。风声飒飒,唯有众人的喘息声在起伏作响。
凝滞的气氛下,只有一个人在暗处缓缓勾起了嘴角。
贺兰景渊悄悄贴近了身前的少女,改变了被她保护的姿势,站在了她的身旁,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暗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霎时转眼看他,他这次没并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她摇了摇头。
手上熟悉的温度传来,虞千绫紧绷的经略微所有缓解,她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正欲走上前准备与众人理论,但是此时寂静的林中忽然传出了一道车轱辘的声响。
她的眼向声音的来源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粗衣的男人推着一辆改良过的板车朝这边前进,板车上搭着一个篷子,她并不能看清里面的东西,但是虞千绫却清楚的看到男人在见到她之后陡然慢下了脚步。
突兀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心,不止是她,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落到了贺兰石的身上,莫水仙见到自己男人忽然又激动起来,她甚至站起了身,直直向着男人的方向冲去。
“贺兰石,你怎么不多给我们阿旭多盖条被子!”她跑着冲到了板车旁,半个身体钻进篷子,莫水仙细致地给小儿子掖了掖被子,见到他的脸色又差了许多,她的内心漫过难以言说的沉痛。
钻出篷子狠狠地瞪了她身旁的少年一眼,见到他依旧平静无波的面容,她忍不住咬了咬牙,眼中聚起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怨毒。
想起板车上小儿子苍白虚弱的面容,似是再喘几口气就会离她而去,莫水仙掐了掐手掌,管不了任何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再次跑到虞千绫的身前,利落地跪下对她磕起了头:
“虞家仙子,我儿,我儿是真的快不行了,我家阿旭他自出生的时候就差点没了,我们俩夫妻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将他养那么大,我们不曾对他寄予厚望,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我今日冲撞您,只是为了救他,请求您大发善心,帮帮我们一家吧。”
女人悲戚地跪在地上哀求着她的怜悯,那推着板车的男人也同样走过来跪下了身。
磕头的声音掷地有声,虞千绫看着两道起伏的身影,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不敢看身旁少年的目光,无事两夫妻的动作,她抬脚走到了板车旁。
车篷并不严密,仅仅只罩住了板车的一半面积,站在车尾,她微微垂首便看到了车里的少年。
他的确如女人所说的瘦弱惨淡,浑身病气,普通的容颜上刻着一双聚满尘俗的双眼,那双眼中有着贺兰两夫妻同样浑浊的色彩。
听见她的脚步,贺兰旭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听说您是虞家的仙子。”他弯起嘴角低低对着她吐出平静的话语。
虞千绫转了转眼睛,不答他的话,反而将锐利的视线落到了对方的眉心,那里黑云笼罩,聚满阴气,她虽不通五行卜卦,但也看得出此人患疾已深,怕是药石罔效。
不自觉对比起两兄弟的境遇,不知谁的命运更惨一些,虞千绫看了片刻即收回了自己的眼,点了点头,“你知道,你的日子不多了吗?”
清冷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落入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一场纷乱,人们七嘴八舌地闲话私语,而最为敏感的贺兰家夫妻则再次激动起来。
莫水仙高昂的声音响起,“怎会?!”她飞速地爬起来奔到板车前,莫名的眼先是落到了虞千绫的身上,而后又聚集到贺兰旭的面颊。
伸出手慈爱地抚了抚小儿子的脸,不赞成地指正她的话,“我们家阿旭会好起来的,他一定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母爱从她的眼眶中溢出,她身上透出了一股柔和的光辉,莫水仙说着说着眼中也聚起了泪水,血丝爬上她的眼球,“我们家阿旭怎么会死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蓬内气流不畅,不想让小儿子呼吸难受,她只好撑着双臂搭在了板车之上,痛苦侵染着她的整颗心脏,莫水仙的情绪越发不稳。
忽然间,空旷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他身姿挺拔,傲骨难折,长了一张冠玉不凡的仙面,实际上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在世恶鬼,若非百分百确认是她莫水仙亲生,她绝对会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把他掐死喂狼。
回忆起十多年来他为贺兰家带来的灾祸,莫水仙心中恼恨非常,名为仇恨的那根经被挑动,她的脸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阴冷的眼落到了少年的身上,虞千绫看见她立起身子直直向着她的方向指来,“该死的人怎么会是我家阿旭呢,明明已经是贺兰景渊这个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