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梅特地拉着程岚医院查了是男孩,随后程岚享便受到了婆婆无微不至的关爱,寸步不离的照顾。程岚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但或许是命,她在一次散步中不小心落了水,不幸早产的梁林自此落下一身的病根,本就不好的婆媳关系也降至冰点。
就在梁林断奶后,左梅便以夫妻俩没能力照顾将梁林抢了去。此时,梁轻樾也才两岁大,那次的落水生产也让程岚留下终身病根,离不了药物,完全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小孩。实在别无他法,程岚只好与半岁大的梁林分离。
这六年里,左梅记恨当年程岚的过失,抱着孙子不让见妈妈,程岚每年才能看到梁林一两次,直到左梅摔断了腰住了院才将梁林接回家。
像是补偿,程岚对梁林的照顾无微不至。夫妻俩经营着一家小商店,俩人很少时间在家里,尤其是父亲梁裕,和他相处时间最多的是梁轻樾。后来母亲病重住院,直到去世,他才知道了许多许多的事,才知道在那个看似平静的家下面发生了什么。他厌恶梁裕,厌恶他的自私,他的暴力和他的虚伪。母亲死后,他似乎将姐弟俩遗忘,生活上是梁轻樾在照顾,经济上是奶奶在支撑,梁林突然感叹梁裕的好命。
梁林想到这里,停在了一家药店旁,进去买了张创可贴。店里吵闹闹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端着一碗饭哄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吃饭,小男孩倔得很,硬是不吃,气得小女孩骂了他几句,男孩便立马哇哇大哭跑到店长的怀里告状。梁林看着哭成一个泪人的男孩,想起自己刚到家里时与梁轻樾发生的一些事,他记得自己以前也挺爱哭的。
爱哭的孩子或者病弱的孩子在一个家庭中总能获得最大的关爱,梁林占了两样。理所当然的,梁林获得了全家的关爱,除了梁轻樾。
儿童间的厌恶其实相比喜欢来得更纯粹,获得了本该属于自己爱意的梁林是当时梁轻樾的心头刺,但在父母面前扮演着乖宝宝的梁轻樾却不愿将这份任性和妒忌展示出来。程岚为了让梁轻樾更好地照顾身子弱的梁林,便让她留了一级,当时她哭着闹着绝食了三天却依旧没有改变与班里同学分离的结局,她将怨恨一股脑倾泻在梁林的身上,用最恶毒的话骂他,可梁林却只会眼里啜着泪,沉默不语。梁轻樾的话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又单薄,她多想梁林同她打一架。
梁母让梁轻樾和弟弟一起上下学,梁轻樾只在第一天做到了。第二天,在小区门口,梁轻樾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朝着梁林道:“别跟着我了,离我远点,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学校。”梁林瞪着大眼睛,眼里又盛满了泪。
梁轻樾皱了皱眉,眼里皆是厌恶,语气更强硬:“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丢不丢人啊!我跟你讲,哭也没用,走!离我远点,反正学校你也会去了,之后都不要和我一起上下学听到没!”
“可是…妈妈……”梁林低着脑袋,有些不解,从小身边的人跟他讲话都是轻声细语,面对着这尖锐的恶意,梁林有些无措。
“你敢跟妈妈说!”梁轻樾作势挥了挥手里的树枝,尽显孩子王的气势。语罢,也不理他,追上了前面同学的身影一同去了学校。梁林望着远处的背影,只得加快脚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
下午梁轻樾便尝到了上午结下的果,程岚冷着脸盯着面前淌着汗的梁轻樾,拿着之前她教书的教棍,敲了敲桌子道:“我交代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你弟弟才第几天上学?你就让他一个人回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程岚今天看着梁林一个人回到家里,气得半死,等了许久才等到与同学玩耍到天黑而归的梁轻樾,更是火上浇油,挥着教鞭拉着梁轻樾进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家庭教育”。
梁轻樾蹲着马步,汗水都流进了眼里,可梁轻樾却不敢动。梁林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想帮她说话却看着母亲铁青的脸终于还是不敢开口。
梁林脑子里全是刚刚梁轻樾一瘸一拐进房的样子,心下既是害怕又是愧疚,踌躇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想去给她道歉。
“姐……”梁林将门打开一条缝,凑了个脑袋进来,怯生生地说着。
“你来干什么?”梁轻樾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去,不再望他。她此时正气头上,不懂他竟还敢来触她的霉头。
“姐…对…对不起……”
“少在这假惺惺了,我绝对不原谅你!”梁轻樾气地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梁林,接着道:“还有,别喊我姐,我才不要当你姐姐。”
梁林那晚又躲在被子里哭了,不知是伤心多还是愧疚多,那也是梁林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复杂的心情。
这段经历对那时的梁林来说绝对不算愉快。可如今回想起来,却意外觉着有些怀念,那时他们那么小,关系那么恶劣,什么时候和好的呢?梁林已经不记得了。
他记得之后梁轻樾依旧不愿意和他一起上学,到小区门口便分开,各走各的。只是从那以后梁林每天放学都必须在小区门口等她,然后和她一起上楼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家便利店买了个打火机点了根烟,香烟是精最好的麻痹剂,庆幸自己将烟拿了出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无根的浮木,期待一场暴雨,淹没整个城市,将自己送往大海。无边无际,不再考虑方向,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却期望有片沙滩能将自己搁浅。他生来就是个矛盾纠结的人,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他觉得很累,找了家网吧,选了个角落的位置,窝在椅子里,吞雨吐雾。网吧黑暗的环境给予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周围是敲击键盘的厮杀声,他盯着游戏界面,荧荧蓝光里,手指雀跃在键盘上。
在这里他终于能肆意展示自己另一面,与沉默的梁林相反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