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朝茫然地看着她,忽然笑得很难看:“傻瓜,是不是真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帝夙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的眉眼,前所未有的认真,还带着一点点少年的懵懂和小心翼翼,似乎当真害怕会听到相反的答案。
鹿朝心中一片酸软,她真的放弃过他好多次,才会让他这么患得患失,她很难过,可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和六界孰轻孰重,毋庸置疑,但并不是因为他不重要。
而现在,她输给了摩缨,没有人能再阻止他,好像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心中的感情便也不必再隐藏下去。
“夙夙,我喜欢你,这数万年来,你是我唯一一个喜欢过的人,所有感情都真挚干净,没有任何杂陈。我希望生生世世,我心中所爱的人都是你。”
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笑得很得意,单纯又热烈:“我就知道。”
“可是……”她想到眼下的处境。
而后面的话,帝夙没有让她说出口,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轻柔的触碰,夹着冰凉的雨丝,竟也缠绵温柔得让人沉醉。
滚烫的泪水和雨丝一起落在鹿朝脸颊上,她想抬起手抱住他,可此时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帝夙抬起头后,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流泪的痕迹,只有眼尾的一点点红痕出卖了他。
鹿朝轻声道:“对不起。”
“我最后一次原谅你。”他说,“如果下一次,你还是放弃了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鹿朝张了张口,心里又酸又苦,下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就算阻止了摩缨,天渊的裂缝依旧需要修补。
她移开目光,难过得不敢看他。
帝夙忽然问:“朝朝,这个世上只有你能杀了我,对吗?”
鹿朝点头,她是创世之,世间万物都在她力量之下,哪怕是不死不灭的帝夙,在她面前,也如同普通人一般。
“我不死不伤不灭,那我想,即便是天渊裂缝,也无法杀了我吧。”
鹿朝微微一怔,随后睁大眼睛,她已经动弹不了,但听到他这句话,还是涌起了一股力量,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可以……”
帝夙看着她漂亮清澈的双眸,认真地说:“我想去试试。”
“不行!”鹿朝沙哑地喊出来,“除了我之外,所有人进去,都是魂俱灭,连轮回转世都不会有!”
凌波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乃是开天辟地时的古,数万年修为,在天渊裂缝中,依旧陨灭了。
连一丝灰尘都不会留下,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想去试试。”帝夙依旧说,“我不相信,我背负一副不死不灭不伤的身躯,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只是徒劳地在千年岁月里苦苦等着你吗?我不要再那样了。”
“不可以!”
帝夙狠心地拉开她的手,“如果我成功了,你就再也不用艰难抉择,你能选择的只有我。”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还是站起来,然后决绝地转身,在大雨中拂去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遥远地虚空之境。
手中的问道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悲愤而恐惧地震颤起来。
【吾主!不可冲动!那是天渊裂缝,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是鹿朝,你只是个魔!你没有她那样强大的魂!他会灰飞烟灭的!】
帝夙似乎没有听见,他也没有太多犹豫,一步都没有回头,提着问道便飞向虚空之境。
“帝夙——!”鹿朝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朝他追去。
但她甚至来不及召唤召灵出来,便看见遥远的天穹上,因为她此刻心受损,帝夙轻而易举就打开了虚空之境。
他进去之后,虚空之境并没有合上,她仍旧能看见他头也不回地飞向天渊裂缝,在那如同深渊巨口一般的裂缝前,一丝犹豫都没有,便进去了。
他进去的一瞬间,释放了所有魔之力,黑色的灵力朝着天渊裂缝中汹涌而去,裂缝中,此前有鹿朝已经布置好的补天封印,她离开后,补天封印中失去了力量,又重新打开。
而此时,新的力量注入进去,补天封印再次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竟也拉着天渊裂缝一点一点合上。
释放了所有力量的帝夙,便一点一点的,沉入了天渊裂缝最深处。
整个天渊裂缝都闭合起来,他也没有再出来。
鹿朝扑倒在雨水中,一口血涌出来,她忽然放声哭起来。
平静的虚空之境里一片雪白,是一副万物凋零的样子,可是没有了巨大的天渊裂缝之后,竟显出一种安宁的寂静。
此刻黑夜过去,朝阳升起,虚空之境里没有下雨,朝阳将所有雪白上都染了一层艳丽的红色,那些山峦草木,仿佛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六界中最大的危机解除,竟是一个魔族殒命换来的。
她哭了很久,直到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倒在肮脏污浊的泥水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渐渐雨收云歇,太阳彻底升起,她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师父。”
鹿朝收拾了悲痛的心情,慢慢站起来,提着召灵剑,转过身去,对摩缨说:“我还可以再战。”
她没有输,她也不愿意认输。
天渊裂缝已经被填补,是帝夙用命换来的,她不愿意让六界毁灭,让他白白牺牲。
摩缨坐在九泉边,也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握着撞心的手耷拉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