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称呼罢了,虽是不习惯,但萧煜并不在意。
“那夫君想?吃些什?么??”苏织儿又问。
“都行。”萧煜淡声答。
都行算个什?么?回答,还不若不答。
苏织儿忍不住在心下嘀咕,但面上?还是乖乖巧巧笑着颔首,旋即打起草帘子出了内间。
萧煜坐在炕上?,转了转被绑了一夜,有?些酸痛发麻的手腕,看着上?头因绑得太紧而勒出来的红痕,想?起苏织儿方才?迎合讨好他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明白,她之所以这般殷勤,大抵是因昨晚的事?对他心生畏惧,生怕他哪天毒发失去理智要了她的性命。
就是不知,等?她发现他对她的威胁其实没那么?大的时候,还会不会继续对他保持这般态度,持之以恒地装下去。
灶房内,苏织儿也不知做什?么?早食好,随手翻开角落里的一个小麻袋,瞥见里头还有?些面粉,不由得眼前一亮,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他应当喜欢,便和?水揉面,烙了两个香喷喷的野菜饼。
她端着碗入内去,一声“夫君”还未喊出口?,却见萧煜复又在炕上?躺下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便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这回应当是真的睡熟了。
绑着手被那病痛折磨了一整夜,想?来他眼下已是疲惫不堪,思及昨夜那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苏织儿断是不敢再惊扰他,随手将?碗搁在炕桌上?,便掀帘出去了。
然站在灶房门口?,她一时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在顾家时,似乎打睁开眼到入睡,她都在不停地干活,打水洗衣做饭,捡柴禾劈柴洒扫,常是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没了孟氏在背后骂骂咧咧地催促,甚至没人管她,她竟还有?点不习惯。
苏织儿忍不住在心下笑自己是劳碌命,她望着灶房内这副乱糟糟的场景,轻叹了口?气,旋即卷起袂口?,往角落里凌乱的柴禾堆走去。
萧煜醒来时,看着自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尚且有?些辨不出时辰。
外间灶房传来水声和?锅铲触碰锅壁的声响,一股清甜的饭香在内间弥漫,也钻入萧煜的鼻尖。
他在炕上?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驱散了脑中的混沌,才?起身离开内间,然推开草帘子,他却是一瞬间怔忪在原地。
若非他是从里间出来,而不是从外头回来的,他几乎都快质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屋子。
原本尘灰满布的灶房此时就像换了一个地方,角落里本凌乱散落的柴禾被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块儿,锄铲用具也倚在了墙边,地上?厚起的灰尘与?杂草、四角的蛛网亦清理地一干二净。
土灶的其中一口?大锅里咕噜噜煮着汤水,氤氲的水汽融着食物的香气沸腾向上?。
看着原本冰冷且死气沉沉的屋子里赫然多出的生气,萧煜蹙了蹙眉,只觉有?些陌生和?不适应。
“夫君,你醒了!”
正当他打量着这焕然一新的灶房时,便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入内,冲他提了提手中的竹篮,粲然一笑,“牛三婶给了我?一些晒干的芦菔,还有?三叔上?山采的香椿,明儿的菜也算是有?了。”
见她垂眸看着篮中的菜蔬露出欣喜的情,萧煜只面无表情地望向外头略有?些阴沉沉的天,问:“什?么?时辰了?”
“快过申时了,夫君你睡了近三个时辰呢,我?都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了。”苏织儿边放下手中的东西边道,“你可饿,早上?的一个野菜饼我?还给你留着呢,热一热便能吃。”
这野菜饼,她一开始确实是烙了两个,但近午时见萧煜还不醒,她实在没忍住,就拿了一个当自己的午食。
用这么?好的面烙的又香又软的饼子,上?一回吃是她阿娘还在的时候,苏织儿张嘴咬了一大口?后,后头都是小口?小口?细细品,唯恐一下就给吃完了。
“不必了。”萧煜随意丢下一句,就转身回了内间。
苏织儿早已对她这位夫君漠然的态度习以为常,既得他这么?说,她便也继续提铲做起了晚食。
一炷香后,她将?一汤一菜、两碗粝米饭和?剩下的野菜饼端到了内间的炕桌上?。
这一桌饭菜虽看着清汤寡水,没有?一点油星,但落在萧煜眼中,确实比他自己做出来的难以入口?的东西好上?太多。
他方才?提起筷子,慢腾腾地往嘴里送了口?米饭,就见对厢时不时抬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虽察觉却不出声,只等?着她自己忍不住开口?道:“夫君,我?瞧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些菘菜可好?如今正是种菘菜的好时候,若真能有?所收成,我?们也能吃上?新鲜的菘菜不是。”
苏织儿这打算种菜的念头也算是一时兴起,方才?去牛三婶家,见牛三叔正在锄地,便随口?问了一嘴。
沥宁冬日长,暖和?的日子实在不多,如今趁着天暖了一些,正是抓紧耕种的好时候。
牛三婶说起她家每年都会在院中种不少菜蔬,不但能供自家吃,有?多余的还能带去镇上?卖。
苏织儿本也没那么?动心,但听到可以卖时,便不免在心下打起了主?意。
因她很?需要钱。
何况的确也跟牛三婶说的一样,种了也能自个儿吃。
虽说她嫁的这位夫君有?些特别,每隔几日便会有?县衙的官差给他送来一些食粮,但那量着实不多,有?时候东西还不大新鲜,如今她嫁过来,若还只有?这么?多,两个人吃只怕是不够了。
苏织儿已然思忖好了一肚子说服萧煜的话,然却见她那夫君闻言筷箸不停,轻飘飘道:“随你便好,以后有?些事?不必同我?商量,你大可以自己做主?。”
或是他答应地太容易了些,苏织儿眨了眨眼,不免有?些懵然,但很?快,看着他那双黯淡没有?采的眼眸,她突然明白过来。
与?其说他好说话,不如说他压根什?么?都不想?管,就干脆撒手任她去折腾。
虽说他这般态度于苏织儿而言再好不过,毕竟再不怕像在顾家那般束手束脚,她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攒够了钱真的能离开这里完成她阿娘的遗愿,但不知怎的,看着他这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样子,心底总隐隐有?些不适。
但她也来不及细思,因着吃过晚食,两人便要一道度过新婚的第二夜了。
用完饭,苏织儿略有?些心事?重重起身准备收拾碗筷,但眼前人比她快一步,拿起碗筷便要出去涮洗。苏织儿下意识去拦他,却见他低眸瞅了她一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了句“我?来”。
在顾家时,孟氏从来只会将?成堆的活丢给她,绝不可能想?着帮她分担一二,如今有?人抢着替她干活,苏织儿觉得有?些新鲜。
她看着男人拿着一摞碗筷一瘸一拐走出去的背影,蓦然觉得不发病时这人也没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