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云舟知道他不会无故出此言:
“有什么讲究吗?”
宁咎看了看远处的重炮:
“这些炮就是从前安装在城墙上的吧,我大概估算过炮射出去时候的抛物线,应该可以大概测算出,这炮的布设的仰起角度和射程,最好是能够让这些炮火在沿岸形成密闭的防护线。”
李彦和阎云舟都没有太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抛物线和角度,但是射程他们可以听明白,阎云舟和李彦开口:
“殿下您先回去吧,我陪他去看看。”
“好,那我先回去给老师传信。”
宁咎要了称,称量了火药的平均重量,然后让人拿出了纸笔画出了草图,根据各种角度计算出了大概的最远的平均射程,然后指挥着士兵将这些大炮都安置好,阎云舟全程都坐在一边看着他,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了欣赏。
“可以收工了,累不累?”
阎云舟笑了一下:
“都是你在忙活我累什么?”
两个人乘了一匹马回去,依旧是宁咎坐在前面,阎云舟抱着他坐在后面,难得不用急切地赶路,五月的天气已经和暖了不少,再不像随州冬日里骑在马上迎着寒风的那种感觉了,微风吹过还有几分惬意的感觉,宁咎轻轻向后仰靠在了阎云舟的身上,开口问出声:
“我们真的要和朝廷打持久战吗?”
阎云舟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庆阳湖水军是先帝当年打造的,历时三年多,我们想要短时间做出和他们抗衡的船只很难。”
“但是现在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这要拖到什么时候是头?”
阎云舟看向了远方,声音微叹:
“最差的情况便是拖到入冬,拖到庆阳湖水军在水面上再无优势的时候。”
宁咎顿住了片刻,他的手握紧了缰绳,第一次他在这个时代感受到了生产力的巨大差异,感受到了人在自然的面前有多渺小,一条河,便能这样轻易拦住他们的脚步。
“我们才打胜了这几场仗,此刻若是被汾河拦住了脚步,从前的优势便几乎都会弱化,等到冬季的时候对方肯定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到时候必然又都是硬仗,而我们这一季的粮食,也未必能够明年一年用。”
宁咎的话客观在理,这个道理阎云舟又何尝不明白,所谓的划江而治,看似是他们将朝廷逼到这个程度,但是其实他们才是会在消耗中变弱的一方,他的目光渐渐定了下来:
“所以,这是最差的情况,我们既然无法打造庆阳湖水军,那么便用法子将庆阳湖水军的船给夺过来,肖淮此人骁勇善战,他绝对不会忍住拉着他的水军在对岸等上半年的时间,只要他敢出来,我们便有机会。”
宁咎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想到了近代战争中有名的运输大队长,没准肖淮干的也是这个活也未可知。
几日之前还这一片还打的难解难分的土地,此刻便忽然安静了下来,双方都很克制,在那一次的偷袭之后,对方的水军再没有有过什么挑衅的行为。
此刻的局面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宁咎心底却有了几分庆幸,突如其来的僵持,让阎云舟终于有了休养的时间。
这一次见面其实他就看的出来,那人的身体状况其实根本就经不起折腾了,他那一身的病痛放在寻常人的身上恐怕连身都起不来,还能如此色如常,不过是凭着一股子的精头撑着罢了。
这天宁咎将阎云舟关在了屋子里,然后站在屋子中间,色非常严肃地开口:
“你坐好。”
阎云舟愣了一下,然后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坐好了,宁咎看着他的样子心底有些好笑,但是面上却丝毫都不显:
“上午我见了一下杨军医,我们讨论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军中和对面的僵持,短时间未必会有什么大的行动,你的身体如何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心中有数,从今天开始,我开的药和杨军医给你开的药要按时按顿用。
腿上能少走就少走,好好养一养这些天过度损伤的膝盖,配合杨军医的针灸和热敷,刚才我来的时候也去见过殿下了,他对你的身子一样关心,特意吩咐若无意外,每日和将领的会议都在上午,其余的时间你都用来休息。”
宁咎站在屋子里面好像一个交代幼儿园小朋友的院长一样,阎云舟也听的非常认真,就差背着手了听讲了。
“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多谢宁大夫安排了。”
自己的身体阎云舟自己也清楚,若是从前便罢了,现在有宁咎在,他又怎么会刻意遭害自己的身子,他总要留下一个还算能走的身体陪着宁咎多去些地方。
再者说,此刻僵持,军中最紧要的不是打仗,反而是内需,李彦才是最擅长这方面的,他也有意想要让李彦在这个时候多收获人心,所以自然不会赶在这个时候出去“抢风头”。
就这样,阎云舟愣是从军中在最忙的一个人变成了在军中最闲的一个人,李彦每日骑着马,跑周边的村子,接见这几座城中的富户,筹措兴建新的大的蕴火种植“大棚”。
而宁咎也没有闲着,他在画机关设计图,他们没有能够比肩庆阳湖水军的大船,过了河就是送死,但是不代表他们不能在江中停靠啊,他的手中的有火药,对方的手中有船,这本就是不一样的优势。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弱化船只对他们的威胁,而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此刻河岸边布设的火炮的射程是绝不可能到达对岸的,而且因为火炮的自重非常重,机动性很差,所以能够起到的只是威慑和防御的作用,根本不能成为主动进攻的武器。
但是如果他在江面上用船只搭设一个浮桥,或者将狭小的船只变成一个能够在江面上活动的火炮呢?
他可以将动力机关放在浮桥上,再借助火炮,只要他所做的机关的射程远超过对方的射程,那么他们便能对对方的军队产生实质上的威胁。
阎云舟亲自端着托盘过来,看着那个再一次用笔背面挠头的人笑了笑:
“歇歇吧,吃点儿东西,早上就没吃什么。”
宁咎看着他进来,眼睛微微一垂看了看他的腿和他的脸色:
“换了一个精油可有作用?还烧吗?叫你少走路的,让别人送过来不就好了。”
前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骤然精松下来的关系,阎云舟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烧了两天,周身酸疼的厉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宁咎几乎是不干别的的守在他的身边,就怕高烧引起别的什么并发症。
好在两天的阿司匹林吃下去,烧总算是退了下去,只是到底是病了一场,人还是有些没精,被宁咎勒令两天不准出门,就连营帐都没有放他出去,军中若是有什么必须和他商量的,也是叫了将领到屋子。
今天算是宁咎松口他可以出门的第一天,这人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阎云舟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还是有些轻咳,但是声音带笑:
“好不容易牢头肯放人,我可是要出来透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