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拜别,沈拂菱跟着母亲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却似有察觉,突然往右侧廊下转头望去,却见那里远远站着一个丽人。
正是近日被擢升为昭训的鄞国女子。
美人亭亭而立,雪肤玉貌。
在透亮的日光下,如墨长发垂落在纤细的腰间,随风轻舞,她的目光清亮,浑身上下见不到一般闺阁女子的娇弱,自有一种洒脱不羁的况味。
两人目光对上,班馥大大方方向她行了一礼,沈拂菱脸上也带着微笑,回以一礼。
“笙笙,怎么了?快走罢。”侯夫人回头叫她。
“是,母亲。”沈拂菱跟了上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
笙笙?听起来像是她的闺阁小名。
班馥骤然回想起来,在静端皇后旧居“泠春殿”外,元君白曾经眉眼温柔地把玩过一个玉笛,那玉笛尾部似乎也篆刻了一个“笙”字。
她思绪纷乱地收回目光,转眸见到殿门口,男人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她:“今日这么早下课了?”
班馥遥遥向他行了一礼,见他招手,让她过去,便走过去,随他入殿。
“今日上课平静无波,姜嬷嬷甚是满意,就早早打发我们回来了。”班馥说,“此刻,应是正和邓总管在院中闲话叙旧。”
元君白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她低垂的眉眼。
班馥坐到他对面。
泰安将未来得及食用的点心放下,又赶紧将之前招待沈家母女的茶盏收走,又给她换了新的。
班馥的目光就跟着泰安叮叮当当收拾的动作晃动,口中道:“我今日过来,是来多谢殿下的。多谢殿下让邓总管过去为我打点,否则今日在姜嬷嬷处,我没有将《女戒》罚抄完,定又会惹她不快。”她说完,抬眸看了一眼他,笑了一下。
元君白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试试看,膳房里新出的花样。”
“多谢殿下。”
班馥客客气气地谢过他,也伸手取了一块点心小口咬着,却没有平日子吃到好吃的那副高兴的模样。
元君白抿了一口茶,视线从她脸上滑过,慢声说:“你这个表情,我可没有看出来,你是来谢我的。”
班馥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将咬了一口糕点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抬头看他,脸上绽出一笑:“殿下这是何意?我又没有凶恶煞。”
元君白放下茶盏,盯着她看:“皮笑肉不笑,比凶恶煞还要可怕些。”
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带有其他复杂的心绪,她只觉被人骤然掀了努力维持的体面。
班馥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嫌我笑得不好看,那我就不在这里碍殿下的眼了。殿下处理公务罢,妾告退。”
她行云流水地站起身,行礼,躬身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离国的宫廷礼仪算是做得十分标准了,叫人挑不出错处。
元君白望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淡了色,转头问泰安:“她突然发什么脾气,孤说错什么了?”
泰安赔笑,心里叫苦,什么都不敢说。
*
班馥出了殿门,正巧碰上一个风风火火往殿内冲的身影。
班馥向他礼行:“见过成王殿下。”
听到女子娇软的嗓音,他突然刹住脚步,回头叫住她:“欸,是你啊,许久未见,还未恭喜你擢升呢。”
“不过小小一个昭训,”班馥笑了笑,“劳成王殿下还记得,在此谢过。”
成王笑着摆了摆手,他对她的印象可不是一般深刻。
马场之事,能有此等风姿的女子有多少?能破了他二哥坐怀不乱的戒,头一遭松口愿意纳妾的女子,天下独她一个。
他还想攀谈两句,班馥却又向他行了一礼:“成王殿下风尘仆仆而归,定还有急事需与殿下商议,妾身就不在此叨扰了,告退。”
成王说了声好,笑着转进殿内,看到的就是一向色无波的太子殿下,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正冷着脸坐在桌前。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还有人能惹太子爷生气?”
成王矮身坐下,笑得眼睛都不见缝隙。
元君白淡淡瞥他一眼:“折子写完了?”
他出去查探了一番盐税之事,回头自然要写折子将事情进展和结果汇报一二,可他最不耐烦写这些,这会儿赶着进宫,也是为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听元君白一提,哀叹一声:“二哥,饶了我行不行!我头都快痛死了,一回来就赶着到你这儿报到,不就是怕你心急吗?宽容两日,宽容两日,啊?”
他把双手交叠,垫在桌上,佯装哐哐磕头:“您饶了弟弟罢,弟弟再也不敢提了。”
元君白抿了口茶,问他:“说罢,此番出去,差事办得如何了?”
“幸不辱命。”成王收了嬉笑之色,低声说道,“如二哥所料,这里头猫腻不少。”
他们开始探讨公事,等谈完,已过去半个时辰。
桌上的点心被成王吃了个干净,他满意地赞道:“这点心不错,叫人再给我做一份,我带回去。”
元君白看了这个点心倒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