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章却主动停了演奏,自己先笑了:“我知道很难听,别忍了。”
宋拂之便哈哈笑起来。
“你多久没吹了?”宋拂之问。
时章:“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去山里收集植物标本,就那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那时候我还能吹整首的’长亭外古道边’呢。”
“啊。”宋拂之顺着唱了两句,低沉而温柔:“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一停,随口问道:“十多岁,你那么小,吹这么悲伤的曲子干什么?”
“因为好听。”时章笑容简单。
“现在还能吹出声音已经很厉害了。”宋拂之也走到大树边,回头看了眼时章,“也教教我呗。”
时章笑着走近:“我给你挑一片。”
两人正挑着“乐器”,突然觉得脚下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声。
宋拂之本来没在意,低头一看,是只毛茸茸的小松鼠,圆眼睛黑溜溜的,灵巧地往前蹿了一截。
松鼠不难见到,但在水泥高楼的城市里确实也不常见。
宋拂之挺惊喜:“是松鼠。松鼠!”
小松鼠摇着尾巴往前跑,像戴着怀表念叨“要迟到了”的白兔先生,引得人忍不住跟上他。
宋拂之把叶片收进衣兜,叶笛怎么吹也不学了,和时章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跑,落叶被踩出清脆的声响。
这哪像两个成年人,定力跟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抓鱼的小花猫差不多。
小动物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窜进不知哪个树杈里消失了。两个男人却没停住脚,干脆顺着山坡往下跑,从追松鼠变成了互相追。
宋拂之跑在前头,笑容飞扬,呼吸很急:“你身材那么好,跑得倒不怎么快。”
“是吗。”时章就这么吐了两个字,猛然往前冲,拉住宋拂之的手腕,另一手护着他的背,稍微用了点儿力——
两人一起扑进了柔软的草坡里,揽着对方,咕噜咕噜地一路滚下了山坡,一边咕噜还一边笑。
“哈哈哈哈——”
其实也没多少距离,翻了几圈也就停下来了。
但这实在太不像成年人能做出的事儿了,俩人沾了满身的草屑,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里,放肆地笑了好一阵子。
时章胸腔起伏,闷着笑:“感觉怎么样?”
山风扑面,宋拂之玩出了一身的汗,现在透心凉:“好!”
时章突然带着一身青草的气息靠近,眸子映着星光,声音哑了些:“我问的是在帐篷里。”
宋拂之微顿,沉声笑了:“好极了。”
记忆和触感都还新鲜着,宋拂之默默回忆手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时教授真是不讲规矩,斯文人没个斯文样。
两人疯也疯够了,在草地里没个正型地躺了一阵子,才互相借力把对方从草地里拔出来。
“回去了。”时章拍拍宋拂之身上的草屑,又拍拍自己身上的。
宋拂之看着满天飞的草屑:“得,这澡是白洗了。”
澡是白洗了,但是今晚的快乐无与伦比。
安安稳稳地往回走,接近营地时,时章慢慢停下脚步,发出了一声清晰的笑。
宋拂之跟着停住,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也跟着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老天爷。
此刻正向他们缓缓走来的,不是钟子颜和金晓南又是谁?
本来还有点尴尬,但是双方在半夜三更的野外遇到,一对儿才从浴室回来,另一对儿正在去浴室的路上,便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属于成年人的笑。
四个人都笑了,而且越笑越好笑。
钟子颜穿着条银色的丝绸吊带连衣裙,像暗夜里的美人鱼,平时精心打理的大波浪此刻有些乱,随意地披在肩头,在晚风中飘起雾般的弧线。
她指尖夹着根细长的女烟,暗红色在夜里明明灭灭。
宋拂之看着钟子颜抽烟,指尖捻了捻,瘾有点上来了。
每次舒服完之后,宋拂之总会抽点烟,不多,就一支,但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钟子颜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眯着眼看向宋拂之和时章:“刚才吵到你们了吗?”
宋拂之一愣,本想说“没有”,但他往前走近了些,看到金晓南裹着条钟子颜的厚披肩,低垂着遮住膝盖,领口那儿却有点松,露出半串新鲜的吻痕。
这一下宋拂之就卡了壳,不动声色地飘开视线,脸有点烫。
时章回了句:“还好。”
钟子颜似有所悟,略一侧头,自然地帮金晓南把披肩往上掖了掖,遮住了那些痕迹。
大男孩儿一下子就红了脸。
“你俩是怎么回事儿啊。”钟子颜这下才看清,眼前这俩大男人身上不知道怎么挂着零星几片树叶,还有些细细碎碎的杂草,头发也都不怎么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