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不得,招惹不起,所以,是非之地,赶紧远离,否则真有粉身碎骨、九族灭绝的危险。
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冷汗混着寒雨顺着面颊不断滑落,周老刀干巴巴的笑着,左手放在身后,不断向商队的伙计们打手势,示意兄弟伙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卢仚目光幽幽的看着不断后退的周老刀,轻叹了一声:“这,这可就不好意思了……本来没你什么事,你若是不愿意救援小僧,你直接带人离开就是……但是你偏偏,偏偏莫名其妙的砍了小僧两刀。”
“这就是因果啊,这就是是非!”
“这位兄弟,你沾染了和小僧的因果,你就沾染上了是非。”
“你今日若是不将小僧救走,任凭小僧留在这小树林中,任凭风吹雨打、鸟兽啄食的话……小僧若是养好了伤,这两刀的因果,是一定会找到你,和你计较清楚的。”
卢仚微笑看着面皮扭曲的周老刀:“当然,或许,你也可以试试,你那刀的刀口不错,或许可以在我脖颈上砍上百八十刀,试试将我枭首,或许就断绝了因果?”
周老刀的瞳孔骤然一凝,周身杀气骤起。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看了看卢仚胸口上,刚刚被他新鲜砍出来的半寸深的伤口。
是啊,或许,他用这刀给卢仚来上百八十刀,可以将卢仚的脑袋砍掉?脑袋都没有了,人自然就死了,人死了,这一切因果就没有了呗!
起码在这周边三十万里方圆的荒原中,周老刀没听说过,有人脑袋没了还能活的。
就在周老刀心中杀意不断积攒,就要豁出去给卢仚来一顿‘饺子馅’的待遇时……
小树林外,两个斥候伙计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中,很是艰难的抱着一头精血被吸干的小兽尸体——正是之前在小树林外,被天龙禅杖击杀,被卢仚吸干血后丢弃在外的那形如竹鼠的小兽。
“这是,噬铁鼠!”一名斥候伙计嘶声道:“刀爷,这噬铁鼠,分明是被人咬破了喉咙,吸干了精血而死!”
卢仚微笑看着周老刀。
周老刀看了看那噬铁鼠,他注意到,噬铁鼠的脖颈上,有着很大的一圈牙齿印……而那么大的嘴,正经身材的人,显然咬不出那等巨大的伤口。
从伤口看,这个咬破了噬铁鼠脖颈,吸干它精血的凶手,或许,他的身高在两丈三四尺上下?
而噬铁鼠嘛……
放在这荒原中,可也是极罕见的凶物。
噬铁鼠生性温和,天性喜欢在地下乱窜,以地下各种草木根茎为食。偏偏其一身铜皮铁骨、钢筋银髓,虽然不擅长战斗厮杀,可是自身防御力极强。
周老刀仗着手中披风刀,若是和一头噬铁鼠对上,大概率是会落败的。
因为他根本无法破开噬铁鼠的防御,连它的皮毛都难以伤损。
这两尺来长的噬铁鼠,因为其极度坚韧的皮毛,其价值就变得极其高昂——这么一条小兽的皮扒拉下来,其价值就比得上周老刀一架大车上堆积的所有兽皮!
在这荒原上,有名有姓的高手,都想要弄一身噬铁鼠皮毛制成的皮甲,这无疑就是多了一条命——但是以周老刀的见识,方圆三十万里荒原中,数十座大小荒城,真正的噬铁鼠皮甲,拢共也就三十套上下。
扯远了……
总之,噬铁鼠防御力极强,极难猎杀。
它的皮毛,是它身上最有价值的材料。
而如此难以斩杀的噬铁鼠,居然被人咬破了喉咙,生生吸干了精血。
这凶手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周老刀怔怔的看了卢仚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大和尚……不,大师……大师落难,老周我这颗心啊,真是痛啊……哎,老周我来迟了,来迟了啊,让大师您,受苦了!”
‘呛’的一声,手中刀柄一抹寒光闪过,六尺长刀消失,周老刀将刀柄挂在腰带上,殷勤的扶住了卢仚的手臂,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只是一用力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以周老刀的力气,他居然只能勉强扶起卢仚一条胳膊,连他的上半身都难以搀扶起来。周老刀的脸色一变,四周有见识、有眼力劲的商队伙计们,也一个个犹如见到怪物一般看着卢仚。
周老刀嘴唇微微哆嗦,嘶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下手,赶紧扶大师去车上休息着……哎,拿那几块最好的蟒皮出来,砍几根树干子,给大师搭个车棚子避避雨!”
周老刀,还有一群商队伙计,就好似照料自家亲大爷一样,将卢仚扶上了大车,给他搭了个遮风避雨的蟒皮棚子。
清水,肉干不断送上,暴露在外的伤口都擦干了水迹,用特制的药膏厚厚的涂抹了一层,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妥当。卢仚扭曲的腿脚,也在几个孔武有力的商队伙计的联手施为下,被扳回了原位,又敷上了外用的伤药。
周老刀坐在车棚子里陪着卢仚,十几架大车‘嘎吱、嘎吱’的,离开了小树林,继续向前行进。原本插科打诨、天上地下胡诌的上对伙计们,也好似被人用针线缝上了嘴,一路上再也不见半点儿声音。
一日。
一日。
复一日。
荒原上的雨,一下就是半个月。
周老刀带着的小小商队,百来号人,在完全看不到道路的荒原上,循着野兽的本能,依仗着无数年深深记在心头的地理特征,艰难的跋涉着。
没有飞天遁地。
没有通秘术。
只有一腔血勇,一副铁骨,外带一口利刀,和强弓硬弩。
每一天,都会遭遇大大小小,或者凶残,或者温顺,或者狡诈,或者萌蠢的兽群。或者擦肩而过,各自平安,或者刀锋对獠牙,一场狠战。
商队的大车上,又多了数百张厚实的毛皮,卢仚这半个月,也喝了数百头野兽的兽血,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勉强能坐起,双臂能够挥动。
这些天,他在极力的认识这个世界。
比如说,这里的一日一夜的长度,就比他熟悉的两仪天要长得多,两次日升之间的‘一天’时间,大抵有两仪天的六十个时辰之长……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一天,相当于两仪天的五天。
这一场下了半个月的大雨,放在两仪天可就是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雨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