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她没有看到那只怪物的影子。
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视野当中的确一片宁静。体型那样巨大的怪物,如果不是彻底离开的话,是隐藏不了自己的。
在喜悦的冲刷之下,变得冰冷僵硬的肢体似乎都恢复了原来的温度。女孩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体,站在明净的窗户面前,又巡视了一眼。
确认了。没有。
她悄咪咪地松了口气,转过了身——
就在一瞬间,巨大而荒谬的落差诞生,女孩全身滚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结成了冰霜。
她的身体僵硬住了,表情也完全凝固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就在她的背后,一颗血红的、湿漉漉的巨大眼珠。抵着窗户的位置,微微滚动咕噜着,紧紧地看着她。
那颗异样巨大的眼珠背后,连接的是一张巨大的口器。只能看到里面所藏着的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刀刃似的无数“牙齿”,还有身后所连接的一节又一节环形的身体。
因为太过庞大,仅仅是那只巨大的眼睛,便已经占据了大半的视野。小女孩只能隐约地看见它的身躯,以及连接在虫体的边缘,一只人类手臂似的肢干。
它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人类女孩,不知道在那扇玻璃的背后站了有多久。
——!
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
那一瞬间,连恐惧都丧失了。她甚至无法像是正常的人类那样,通过尖叫来表达自己的恐惧,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她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漂浮在了空中,从另一个角度注视着这一切。却依旧颤栗难安,感觉到了一种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
那只从蠕虫的头部冒出来的鲜红色的眼球,更加深深地抵在了玻璃上——它似乎还很有一些弹性,这么压在玻璃上的时候,像是一只红色果冻似的……当然,远远没有果冻那样美观无害,从中流淌出来的红色粘稠液体,也紧紧地贴在了玻璃上,流淌下来,和鲜血似的糊了一层。
只是稍微往前顶了一下,那整块的玻璃便瞬间破碎了。
甚至不仅是玻璃,整面墙壁都已经被破坏了,砖石倒塌,灰尘和屋顶一起从上方塌落下来。
这些建筑物倒是没有砸在女孩的身上。
因为那些建筑主体,都砸在了怪物环形蠕动的身体上,被它用巨大的头部顶住了。
想也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石块对它造成不了一点影响,它依旧向前伸展着,那只巨大的口器张开来,只差一点距离,便能将小女孩整个地叼进嘴里——
她没有躲避,像是在那一瞬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行动能力。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落在了怪物的头部。
女孩其实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脚底微微震动,这只巨大怪物的头部不知怎么的猛地砸在了地上,深深地陷落在了坚硬的泥地里。头部后面接着的半截身躯,还在疯狂地扭动着,那些近似人类手臂的肢体,更是一下子都挥舞起来,狂乱地想要去捉着什么。
这一切都实在发生的太快了,像是那只怪物口器,忽然便在眼前消失那样。等女孩反应过来,它其实是被“嵌”在了地下的时候,注意力又完全地被另一个人影吸引走了——
是的,人影。
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出现一个人,简直是比出现怪物还要诡异的情况。
但真正看见他的时候,反而又觉得没有那么违和了。
元欲雪轻点落在怪物的头上。他身形修长清癯,哪一处都匀称漂亮,好似世界上最合宜漂亮的体型,就应该按照他这样来长。哪怕戴着口罩,也能从微露出的一截手腕,眼角眉梢之类透出一点皮肤的地方,看得见如融雪一般清冷的白色。
骨节修长的手指之间,横拿着一把刀。
那把刀只是看起来很古朴,长,比平常所见的刀要更加“瘦长”一些,没那么宽,有些像是精致的苗刀。刀鞘是血一般浓稠的暗红色,衬得那只手愈加苍白漂亮。
刀本身看上去也是很漂亮的,但又不是花架子那类的漂亮,因为从中,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由刀锋当中透出来的某种冷冽的煞意——
是饮血无数,透出来的不怒自威的煞意。
元欲雪明明是这样漂亮得像是一触即碎的人,却偏偏也震得住这样煞气凛冽的刀。
只这样匆忙的一眼,便足以让人刻骨铭心了。
女孩子觉得元欲雪异常符合自己想象当中的白衣剑客的形象。
——哦,不对,不是白衣剑客。他拿的是刀,应该是白衣刀客才对。
反正就是侠客。
孤儿院的娱乐项目不算多,看那几部被翻拍烂了的古早武侠剧算是小孩们难得的乐趣之一。女孩听不到声音,对画面的感触却印象深刻,别有一番理解。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人,正与她心目中的大侠相符了。
——元欲雪还真的穿的就是一身白衣。
不过不是古装,就是普通的易于行动的长衣长裤,除了布料柔软类似丝绸之外,没什么相近的地方。
但谁叫元欲雪长得实在是太好了,再朴素的款式都能被他那张脸穿出一种仙气飘飘的渺茫意味。
在将那只怪物的头踩下去之后,他也只是很轻微地瞥了小女孩一眼——他当然是发现了这个人类女孩的存在的,色仍然没有什么波动。
破鸿蒙却是已经出鞘了。
元欲雪的动作太快,以人类的肉眼当然是无法看清的。只觉得转瞬之间,这只还在挣扎的巨大怪物已经被分为了数块,彻底死绝过去,一点余地没有。
而小女孩眼中的画面定格在元欲雪色冷冽地提着刀,刀上诡异浓稠的液体顺着刀锋滑下。
他身上白衣整洁,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剧烈运动的迹象,好像刚刚根本没动过似的。唯独那头黑发,被风吹的微拂起,此时又慢慢地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