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篇记载的时间,已经跳跃到了两个月后。
“妈妈”的字迹歪歪扭扭,和之前的平整字迹不同,力道大得划破了纸张,纸面都因此凸起。
“我后悔了,他又打我了。”
日记上写到。
她没有家人,大学毕业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这本来就是一段凑合的、不完美的婚姻,如履薄冰地维持了二十年。
以前丈夫就有隐隐的家暴倾向,酒醒后向她跪下痛哭、保证修改了许多次。在他们有了孩子后,也的确像是改正了过来,貌合离地凑合到了现在,直到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丈夫的事业受挫,脾性中凶蛮的一面暴露无遗。他又开始酗酒、出轨、家暴,威胁她不准离婚,否则他一无所有,就杀了孩子,再杀了她。
她在这种浑浑噩噩的噩梦当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日记中的文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被揭开的鲜血淋漓。
她想去死,一了百了,结束悲惨的日子。但在遗书写下后的第二天,她又突然冷静下来,或者说更像是疯了一样……女人说,她得到了一只“猴爪”。
传闻中可以用来许愿的猴爪。
她实在不是一个多有野心的女人,在思考之下,她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要有一个幸福的家,要有一个爱我的丈夫。”
然而第二天,丈夫依旧酗酒,殴打她,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她拖着满身的淤青去做饭,听到客厅中传来男人的怒骂声——他似乎不小心把滚烫的汤洒在了身上,正暴吼着让女人给他拿烫伤药来。
女人放下来手里的锅,闻到的却是皮肉被烫伤后,飘出来的一种异香味。
那味道很快让她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好饿。
从未有过的,从胃部泛滥上来,像要将她吞没的饥饿。
她走了出去,在男人挥手打过来的时候,一口咬住了他被烫伤的那只手。
……
她吃掉了他。
在短暂的饥饿被满足后,清醒过来的女人无比的崩溃。她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恐怖的怪物。
她将被啃食的残破不堪的尸体拉到了地下室里,锁上那扇木门,几乎是同一时刻,响亮的拍门声从外面传来。
男人用烦躁的语气,鼓鼓囊囊地咒骂着她。
“快点开门!”
被她吃掉的男人又回来了。
猴爪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她的愿望。
她会每天迎来一个新的丈夫。直到愿望实现,出现一个爱她的丈夫为止。
在这之前,她将一直处于,幸福的家庭当中。
……
元欲雪合上了日记。
“妈妈”在这之前是人。而她变成怪物,或许是从吃下第一个丈夫开始,又或许是拿着猴爪许下愿望开始。
她的日记在之前还提到过她的孩子,用“宝贝”两个字指代。而在猴爪出现后,这个词就从她的日记中销声匿迹了。
应该是死了,但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在很早的时候,这个家庭就变得残破得无法掩盖起来。
元欲雪将“猴爪”这个关键词记录到资料中,他想到什么,微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将日记带走,而是还原到了原本的位置里,将梳妆台的抽屉合了起来。
七分钟的保护时间过去。
黑皮不断点击的暂停键总算起了作用,他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的元欲雪,情绪只是短暂地放松了两秒——
新人暴露在外面的颈项,透出一种苍白的接近孱弱的颜色,不难想象他那张面具下的脸色会有多难看。而黑皮的目光,更很难不停留在对方右手的手指上。
无数被割得深浅不一的伤口,像红线一样缠绕在元欲雪的指节。他的手指是放松的垂落状态,于是凝结的鲜血像水珠一样从指尖滚落下来。
一滴,两滴。
黑皮伸手接住了那一滴的鲜血,像是被烫伤了一样,掌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喉咙干涩:“疼不疼?”
“我身上没带非绑红药……”他的声音茫然无措,带着机器人无法理解的某种情绪。
元欲雪理所应当地摇头。
他不会疼。
所以现在的元欲雪,视线仍落在跳动的电影倒计时上,非常冷静地道,“我还要进去——”
“你需要休息。”他的话暂时被打断了,是眼镜站在他面前,绷紧着唇开口,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眼镜大跨步地来到元欲雪的身边,擦肩而过时,硬是往黑皮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才将手按在了播放键上,一言不发地重新进入到了电影中。
黑皮看着手里的红药,也根本不在意眼镜把这个给他是什么意思。脸上的凝重色放松了些,硬是按着元欲雪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十分紧张地捧起了那只原本十分漂亮、美玉无瑕的手,用他的一只手依托在下方,抬起了一点,将红药全都洒在了被割出的细而深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