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意外地看看她,她是在使唤他?
“看什么看,去啊!”陆鸢学着他训人的语气说。
褚昉唇角浅浅翘了下,没有说话,朝门口走去,陆鸢忙叫住他,交待了自己穿衣的尺寸。
褚昉去了一刻,带着早饭折返回来。
陆鸢讶异他竟回来得这么快,细看没见买衣裳,想他大约要吃完饭才去,没说话,整个人缩进被窝。
褚昉也不喊她,坐在桌边摆碗筷,却没着急打开食匣。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褚昉开门,回来时手中托着三套衣裳,两套颜色鲜艳的女装,一套袍装。
陆鸢看见,唇角弯起来,却说:“哪里用买这么多,带着麻烦。”
褚昉看看口是心非的妻子,再看看她眼角的笑意,唇角微微一勾,没有说话,打开食匣,一层一层把热腾腾的菜取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砂锅,应该是刚刚离了灶火,一揭盖子,浓浓一层水雾冲了上来,弥漫在褚昉眼前。
他以前不曾做过这事,在家中时,等他穿戴妥当,饭菜早已摆好,不冷不烫,便说是饭来张口也不为过,他哪里需要亲自做这些。
他摆弄着大大小小的盘碟,像排兵布阵一样,非要把他们摆得整整齐齐,横看成行,侧看成列,小砂锅放在正中,像个冒着狼烟的烽火台。
褚昉面色冷白,眼前漫着薄薄的水雾。
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在烟火中有些迷人,陆鸢无意识眨了眨眼。
陆鸢梳洗穿戴妥当,坐去桌案旁吃饭。
“孙府尹不是要为你接风洗尘么,你何必跟我在这里清汤寡水的?”
陆鸢虽出狱了,但不能擅自离开官驿,外面还有守着的衙差,褚昉约是为了陪她,才一再推拒宴席。
“鸿门宴哪有开芳宴香。”
褚昉给妻子夹菜,一筷子接一筷子,恨不能将她立时喂胖一般。
他说罢就不再言语,专心吃饭。他向来食不言,但陆鸢却有吃饭时谈天的习惯,以前和他无话可说,他规矩又多,陆鸢便也沉默,后来关系渐渐缓和,陆鸢偶尔在席间也会说些话,问些问题,褚昉倒也耐心回应,陆鸢便忘了他有这个习惯,想说就会说。
“你想好应对办法了么?如果那群闹事者一口咬定我们杀人,又找不到他们受人指使的证据,怎样破局?”
“还有,孙府尹若叫你徇私枉法帮他堂弟,你千万别答应。”
褚昉抬头看看妻子,眉梢不自觉扬了扬,嗯了声,“记下了。”
这之后几日,褚昉偶尔会出去赴宴,但大部分时候在官驿陪着陆鸢。
陆鸢怪,他怎么不去调查证据?
人生地不熟,加上官吏袒护,证据找起来确实很难,但丝毫不作为并不像褚昉行事风格,莫非他果真拿定主意,打算与孙府尹做个交易?
褚昉不是任人拿捏的人,按说也不会选这条路。
陆鸢在驿站住了四日后,褚昉带回消息,说明日过堂,叫她还按之前与孙府尹说的来辩驳就可。
“你昨日赴宴去了很久,是有什么事?”陆鸢试探问。
褚昉点头,“孙府尹请我吃饭,还是那事。”
“你没答应吧?”
褚昉道:“自然没有。”
又看着她说:“所以这公堂会有些艰难,但别怕,有我在。”
孙府尹不止一次约他吃饭,说的都是帮堂弟脱罪的事,褚昉之前模棱两可,虽没有明确表态,但言语之间一次比一次松动,诱得孙府尹以为事情有希望,越发殷勤。
昨日圣上派的巡按到了,还未去晋阳府,先被褚昉请了去。
褚昉故意约了孙府尹出来,一改含糊其辞的态度,严正告诉他不会帮忙。
那孙府尹殷勤了许多日,又是通融让陆鸢出狱候审,又是鞍前马后,最后讨来这么个结果,当场就恼了,撂下一句“咱们走着瞧!”挥袖而去。
却不知屏风后的巡按使已将此事记录在案。
以往朝廷派巡按使,地方官吏都会提前得到消息做好准备,这次托御史台盯他的福气,事情及时递进了圣上耳中,圣上临时起意派了个巡按,朝官尚未来得及与地方官吏互通消息,故而孙府尹根本不知圣上特意派了巡按来查这事。
···
晋阳府衙,孙府尹坐在公堂之上,板着脸,紧凑的五官更像受了挤压一般,透着些森然狠戾。
褚昉和巡按坐在旁席上,巡按面前放着此案的案宗,他正仔细翻阅,褚昉没看证词,只看了一份验尸单,记了些关键讯息,心中已在默默推演。
陆鸢站在堂前,身旁是几个闹事的大汉。
依照程序,双方各自陈述了事实因果,陆鸢才说把闹事之人认成了匪徒,几个大汉便闹嚷起来:“你胡诌诌呢,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不要以为你有靠山就可以欺负人!”
几个大汉指着陆鸢吵嚷,往旁席上看,试探褚昉的反应。
褚昉一眼扫过去,像无影刀,几个大汉纷纷收回了手指。
陆鸢不惧,与他们对质:“老老实实的百姓就可以拿着砍刀拦路了?就可以不由分说砍人了?我那匹马是你们砍死的吧,若非我手下人挡得快,也做了你们刀下亡魂,如此恶劣行径,与匪徒何异!”
“那也是你们先伤了我儿子,你们还死不承认!好几个乡亲都看见了,官老爷,你叫人来对质,我有证人!”大汉自信满满地说。
孙府尹传唤证人上堂,几个百姓说得有鼻子有眼,言稚子被成群结队出行的商胡吓住了,不过冲他们扔了一个石子,就被他们一个石头砸过来,差点儿砸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