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徹提醒小妹道:“别胡说。”
陆鹭瞪兄长一眼,怏怏不语。
陆徹看着妹妹默了会儿,掩去目光中的疼惜,说道:“不如我跟安国公说说,接你回娘家住几天,让大夫为你好好诊诊?”
陆鸢摇头否道:“年关在即,我这时候回娘家,让褚家的面子往哪搁?再说我这不是疑难杂症,并不难治,让爹爹把家里的大夫都遣散了吧。”
陆徹思想片刻,忽然问:“你的药都是青棠亲自煎的吗?”
陆鸢知晓兄长在担心什么,谁都知道褚昉的旧情人住在府中,还具有掌家之权,而陆鸢不孕的最大受益者也是郑孟华,难免会猜疑到她身上。
陆鸢肯定地点头,又劝兄长:“你别胡思乱想,褚家家风严正,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药方给我,我让人制成药丸给你送过来,不经褚家人的手。”
陆鸢知道兄长向来谨慎,只好让青棠写了一份药方给他。兄妹又说了会儿话,褚昉回来了,邀兄长去了璋和院,只留陆鹭陪着姐姐。
陆鸢便问起她与贺震的事。
陆鹭说道:“姐姐你别管了,他已经答应我,婚期前若能默写下来《竹书纪》,我才嫁他,若不能,他就主动退婚。”
陆鸢一怔,霎时明白褚昉让她译书的用意所在,没想到褚昉也是受人所托,竟会帮属下做这种事。
陆鸢把译书一事说与陆鹭,“你这招行不通了,那《竹书纪》古今对照本怕是已经到了贺左卫手里,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背了一半了。”
陆鹭假意嗔怪道:“姐姐,你莫不是被那贺小将一句‘长姐’给收买了,故意帮他的。”
陆鸢点着她额头笑,“他若是品行端正,我还真要帮他,把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早点嫁出去!”
陆鹭按下姐姐的手,贴她更近了些,悄悄掏出一封信,小声道:“元诺哥哥知道你生病,很担心,托我带给你一封信。”
陆鸢面色大变,却是急忙接过信塞在暖榻褥子下,低声训斥道:“阿鹭,你怎么做这样的糊涂事!以后再不能如此!”
她知道这两年来他们都没有忘记彼此,可周元诺做事向来有分寸,从未再约见她或者私自递信,这次竟犯了糊涂,托妹妹带信到国公府,他就不怕……
陆鹭明白姐姐担心什么,委屈道:“元诺哥哥也是担心你啊,他去找我时看着很憔悴。”
“总之,以后不可再做这种事,一旦事发,陆家和周家都没有活路。”陆鸢厉声命令道。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陆徹在褚昉的陪同下折回兰颐院。
陆鹭向来不喜褚昉,自他进来就不怎么说话了,房中气氛顿时沉静下来。
陆徹与褚昉对视一眼,温声交待妹妹道:“你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等过了年关,我来接你回去住上一段日子。”
陆鸢讶异地看向褚昉,好二人说了什么,兄长竟当着褚昉面说出接她回家这种话。
陆徹补充道:“国公爷已经答应了。”
说完这些,兄妹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褚昉竟亲自送陆家兄妹出门。
陆鸢诧异地看着褚昉出门,抓起藏在褥子下的信,本是要直接丢进炉子里烧掉,想了想,终是没忍住拆开看了下,一目十行地看完,赶在褚昉回来前扔进了炉子,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
褚昉折返时,看到陆鸢站在暖炉前发呆。
“冷吗?”褚昉走近问,顺手扯过她小手握在手中,察觉一阵凉意。
陆鸢撤回手,给他倒茶喝,莞尔道:“不冷,我就是这体质,手脚总是要凉些。”
倒完茶,陆鸢在褚昉对面的榻上坐下,两人各捧一盏茶,中间隔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茶案,各自喝着茶,相对无话。
陆鸢看似没往褚昉那边看,却总能在他茶将见底时及时添满。
坐了会儿,陆鸢感激道:“多谢国公爷。”
她在谢什么,褚昉心里清清楚楚,谢他肯打破不与陆家打交道的原则,准许兄长上门看她,也谢他对兄长和妹妹还算以礼相待。
但这些值得她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么?
褚昉不想给以任何回应,像对待她往日千千万万次的恩谢一样。
他只是喝着茶,俊朗的五官勾勒出冷淡而高贵的线条,这样的容色名动京城,令无数人回眸侧目,但眼前女子好似从未多看一眼。
大约觉得喝茶太过单调,褚昉命书韵去璋和院拿了几卷书过来,他坐在旁侧翻看起来,竟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鸢心中纳罕,却什么都没问,坐了会儿,移步到书案前核算账本。
她左手打算盘,右手执笔,几乎左右同时开弓,情专注。
她指节修长灵巧,五指交替拨着算珠上上下下,干脆利落,灵活自如。
噼里啪啦的算珠响声萦绕在静谧的房间内。
青棠不由怪:往常夫人都是心算,今日怎么改用珠算了?不怕吵到姑爷么?
青棠小心去探褚昉的色,见他情自若,专注看书,竟似听不见算珠的响声。
倒是陆鸢打了会儿算盘后突然停下,满含歉意地看向褚昉说道:“国公爷,我可是吵到你了?是我疏忽,竟忘了你在看书,我这就别处去。”
她拿过算盘起身,欲出门去,听褚昉声音很淡地说了句:“你算你的,无须别处去。”
伴着话音,他翻了一页书,竟似真的不相干扰。
他既这样说,陆鸢没再出去,却也不好接着打算盘,只能改为心算,很快便核算完毕,实在无聊,只能没事找事修剪房中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