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顾青栀忽觉动容,含情凝睇的望了杜茂远一眼。心道他既欲在他面前毫无掩盖,那他也定不能拆了他的台!
顾青栀朝佩玖颔首,彬彬有礼道:“在下是随杜兄一同来的。小姐有所不知,在下这位好兄弟平时妙语连珠,一紧张了便不善言辞。许是怕姑娘觉得无趣,便拉着在下来……”
“壮胆儿?”不待顾青栀的话说完,佩玖便接过来奚落了这么一句。说罢笑着看看杜茂远,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里尽是嘲讽之意。
杜茂远虽被佩玖笑的有些不自在,但顾青栀的存在让他更加的不自在,他转头看向顾青栀,眼中带着深深的怨怼。
“咳咳——”坐在里侧的穆景行清了清嗓子,弄出两声动静。
佩玖知道这是大哥在提醒她太过失礼,只好敛了敛那明显不带善意的笑容,换上副客气些的态度:“那个,既然都来了,那就进来坐吧。”
“谢过小姐。”
杜茂远与顾青栀齐声道谢,然后各自选了个空位落座。香筠进来添了两杯热茶,接着又退回到外面候命。
画舫中间是一长几,四人各守一边,这时穆景行启口道:“我是玖儿的大哥,玖儿自幼性子腼腆,故而家父让我陪她来一趟。”
“噢,失敬失敬,原来是穆公子!”杜茂远向穆景行施一礼。穆景行微微颔首,算作回敬。
顾青栀看着穆景行的眼却有些怔然,先前只顾着自己难堪,竟没留意一直坐在对面之人。这不正是先前被他撞了车,又没让他赔的公子?
“原来是你……”顾青栀有些恍惚,心道竟有这般巧的事。
穆景行此前的注意力在佩玖今日的相亲对相身上,这会儿才正眼看了顾青栀一眼,噢,确实有几分眼熟。他冲顾青栀笑笑,没说什么。可顾青栀的目光却良久未移开。
看着这幕,杜茂远心下有些不舒服,将手藏在长几下戳了顾青栀一下,以示提点。顾青栀这才恍过儿来,舔了舔嘴唇忙收回视线。
此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佩玖定不会多思,可放在顾青栀身上,她不免想得多些。以这人的品性跟喜好……
佩玖仔细端了端杜茂远,又仔细端了端大哥,皆是清新俊逸的淑人君子相,但大哥却胜了杜茂远太多。
此时,佩玖已然可以笃定她的计谋定成。
简短聊过几句,待杯中香茗饮尽,杜茂远便知进退的起身告辞,顾青栀自然也跟着一同下了画舫。
杜茂远的小船先行离去,就在顾青栀也吩咐船夫划桨时,佩玖忽然唤了声:“顾公子请留步!”
顾青栀回头看,佩玖在丫鬟的搀扶下跳到了他的小船上,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递给他。说道:“顾公子,这是我大哥送你的礼物。大哥说先前两车相撞时,家奴出言不逊,多有得罪,以此赔礼。”
顾青栀自觉理亏,便推拒了两次,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船划远些,顾青栀才将折扇打开,见上面题着一首小诗。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顾青栀眉心一跳,同道中人?
第2章
冬山如睡, 万物萧条。东湖上自游来去的船儿与岸边涌动的人群, 却为这个冬日添了抹温煦的色彩。
佩玖回到画舫上坐下, 穆景行看着她道:“你方才去跟顾青栀说了什么?”
以穆景行的角度, 也只看到佩玖出去唤住了顾青栀并上了他的船, 却没看到她交给他什么东西。只是穆景行觉得此举有些失仪。
“噢, 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先前只顾与杜公子讲话,有些冷落了人家。出去送送……”边说着,佩玖提起壶来给大哥和自己皆添满茶水, 以遮掩此时的心虚。
穆景行的目光在佩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是不怎么相信她的话。接着便对外面命道:“回去吧。”
船夫领命开始撑船。
一柱香后,画舫靠岸。佩玖看着岸上往来人流较之先前少了许多, 便抬手一抓穆景行的袖襕, 有几分央求的意味:“大哥~十五的香最灵验了,要不咱们也去佛华寺上一柱?”
穆景行侧眸看着佩玖, 无奈的暗叹了声, 而后道:“你亲都相过了, 还有什么可求的?”
闻言佩玖面上微微一怔, 合着在大哥心里她上香就只能是为了自己姻缘?
佩玖心底蓦然冒出一股委曲, 反过来诘问道:“大哥, 你就没发现近来穆伯伯吃得也少,睡得也少?一定是身体哪儿出了问题!”是啊,她去为家人祈福求安康不可以吗?
可这话并未让穆景行这个做亲儿子的脸上掀起半分愧色, 反倒显露出一丝不屑的答道:“日前送济文济武上战场时, 爹也曾想再披战甲。可当他将在祠堂供了两年的盔甲再披上身时,发现穿不下了。”
佩玖:……
沉默了半晌,佩玖又道:“就算穆伯伯只是有意减食,可佩玖身为后辈,想为他和娘祈福求安康有何不对?”
看佩玖一意坚持,穆景行最终妥协:“那就去吧。”
兄妹二人回了马车里,马车朝着不远处的佛华寺驶去,路上佩玖一脸满足。
如今大计将成,她要做的便是好好在穆伯伯面前‘尽尽孝’!今日她对穆伯伯和大哥所有的好,都将变成来日他们为她抱不平时攻向杜茂远的有力武器!
马车很快便到达了佛华寺,佩玖和大哥下车后入寺上香。
跪在蒲垫上,佩玖闭眼虔诚祈愿。只是旁人皆是于心中默念,她却有意将‘心里话’全嘟囔出了声。
“菩萨啊,信女佩玖在此求您庇佑我们穆家,保佑穆伯伯与娘皆身体安康,保佑最疼爱佩玖的大哥仕途无阻,也保佑佩玖与杜公子的亲事能诸方顺遂。良人难遇,佩玖有幸遇到杜公子定会珍之重之,不敢相负……”
女子的痴情,又何尝不是来日声讨负心人时的一把利剑?
穆景行在一旁听着佩玖的用心念叨,心中渐生伤怀与不舍。玖儿自小便来了将军府,可十多年来他从不是一个好兄长,非但未对幼妹呵护照料,反倒屡屡苛待。
每每念起这些往事,穆景行便觉心中有愧,如今听玖儿说他是‘最疼爱她的大哥’,更觉心里不是滋味儿!再一想到难得兄妹关系亲密至此,他却马上就要为这个妹妹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