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阙在她身后咳起来,梁和滟笑起来:“多谢你,真是多谢你。”
她笑着讲的,话里却带点哽咽的意?思,有重重的哭腔。
李臻绯到?现在还没明白是怎么了?,扯住一边绿芽,她看着梁和滟,正?抹泪:“这是怎么了??”
绿芽看眼梁和滟,后者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讲。
“陛下/身体不好,缺几味药来补全药方,不然怕…娘娘这几年派人各处去寻,但那药里好几味都是舶来的,本处并无,虽然也派了?人出海去寻,但四面八方的,又时有海难,一时半刻,也都没有寻来。娘娘后来去翻你心里提到?的,发觉你贩来的药材里,恰好有那几味,便一直等?你回来。还担忧你中途卖掉了?给旁人,所以叫人在各个港口预备着拦你。”
所以如今是那药方终于凑齐了?。
李臻绯啧一声,笑了?笑:“姐姐还留着我的信、时时翻看吗?不然怎么还记得我信里写了?什么?”
殿里叫人潸然泪下的气氛一时冷寂,裴行阙最淡然,他咳几声,笑了?下,看着他:“你要是一定要这样想,她也没办法。”
顿一顿,又凑过去,玩笑似地跟梁和滟讲:“来日万一我还是不测死了?,男宠不许找他这样的。”
梁和滟回身给了?他一下子:“再乱讲,我把你嘴缝上。”
她话说完:“太医令呢,太医令怎么还没有来?怎么走这样慢,算了?,我去叫他。”
裴行阙失声笑出来,抬手?拉住她:“滟滟,等?好多年了?,不急这一时半刻,陪一陪我。”
又回头看李臻绯,正?色道:“多谢你。”
李臻绯哼笑一声:“我那药都是明码标价卖的,又不是免费送了?你的——要是晓得是为了?给你治病,我捂死都不卖给你。”
太医令很快就?来了?,梁和滟和他一起翻检挑选药材,清源大师也被急召入宫,三个人凑一起,围着火炉煎药。
裴行阙自?己坐等?着,目光停留在梁和滟身上,带点笑。
药很快煎好,梁和滟亲自?捧给裴行阙,太医令微微低头:“…这药本身是带些毒的,用的是以毒攻毒的办法,因为没有人试过,喝了?之后会怎样…臣等?其?实也不太敢担保。”
意?思就?是喝了?未必能?活,不喝的话,虽然一定死,但总是还有几年。
这话梁和滟这些年听过许多遍了?,来来回回的,裴行阙也晓得,笑一笑:“没事,我担保。”
他话讲完,接过那汤药,叫人都下去,只牵着梁和滟衣袖,要她留下:“滟滟,药太苦了?,你亲一亲我,我再喝。”
梁和滟摸着碗沿,半晌:“裴行阙……”
他没说话,只是按住她,低头吻一下她。
手?里的碗撂在一边桌子上,梁和滟半蹲他床边,攀住他脖颈,回吻他。
时间过了?很久,他们才分开,裴行阙笑了?笑,伸手?抹一抹她眼角:“好了?,皇后娘娘,药要凉了?。”
药汁苦得很,他面不改色地一饮而下,接过梁和滟给的糖莲子,含在嘴里。再要讲话的时候,嘴里已经被血腥气溢满,梁和滟捧来痰盂的时候,血已经从他唇边溢出来,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靠在痰盂边,咳出一大口血来。
连那颗才吃进?去的糖莲子也一起吐出来。
裴行阙听见梁和滟大声叫着“太医令”,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压住他喉咙,有人掀开他眼皮,而他渐渐的,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有点想拉住梁和滟手?,跟她讲没什么的。
被不断呕出的血呛得太厉害,没讲出来。
他陷入个梦里,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坐在那里,看老太监蹲在他身前?:“小殿下,要好好的。”
他生?命里许多人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梁行谨、梁韶光、他的父皇、母后,再也没有什么人像老太监一样对他温言和煦,所有人都指责他、辱骂他,他微微垂着眼,一言不发。
“裴行阙!”
他抬起头。
当年雪地里朝他奔来的人一如既往地义无反顾,他咳一声,只觉得嘴里还有血味儿,随后就?是糖莲子的清甜气息,而梁和滟站他身前?,朝他伸出手?。
他睁开眼。
不晓得过去多少天了?,他觉得有点累,呼吸却顺了?,肺不再像是被人戳得千疮百孔,喘口气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咳嗽,心脏跳动似乎也平顺起来,只是触及床边握着的一双手?时,还是乱了?一瞬。
他慢慢把那只手?握住了?。
原本还睡着的梁和滟猛地抬起头。
她愣半晌,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嗓音微微有点发哑:“外面下雪了?,裴行阙。”
殿外,又是一场大雪天——
像他们初见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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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