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还没消息……”
裴行琢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谢了?恩,起身后也没坐下?,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斟了?盏茶:“父皇也别太忧心了?,兄长敢去,也许是有了?把握的,若知道?父皇为他挂心不已?,以兄长的心性,一定会歉疚的。”
“你这孩子,总爱以己度人。”
皇帝冷笑一声:“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账。”
说着,他一摆手,叫下?头人退去:“找到了?再来禀报吧——叫管这地方的人来,好好儿的围猎的地方,有猛虎在?,怎么也没见上报?”
裴行琢也觉得有古怪之处,只是他此?刻一门心思在?坑裴行阙上,本身头脑也的确没有很灵光,也就没想太多。
另一头,魏涟月也已?经被告知了?这消息。
“什么?”
她皱起眉:“那?他人呢?死了?么?”
下?头的人喏喏道?:“已?经遣人去寻了?,殿下?福泽深厚……”
“晦气!”
魏涟月脸色冷青,把人挥出去后,坐在?原处,喃喃道?:“好好儿的,怎么会有猛虎?旁人都遇不到,怎么偏偏他就遇见这事情?这又是谁的手笔,这地方,猛地冒出个猛虎,会是谁?”
她想起那?个叫她恨了?二十余年的贵妃,想起启程前她在?陛下?面前一贯伏小做低的态,恨得手指捏到指节发白:“贱人,贱人!”
就在?此?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魏涟月被吵得头疼,正要叫人出去呵斥,就见来通传的人欢天喜地地滚进来:“娘娘,娘娘,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皇帝有许多个儿子,但她如今只剩下?一个,因此?称呼殿下?,一定指的是适才刚来禀报,说遇见老虎的裴行阙。
魏涟月适才没有很悲伤,此?刻自然也没很开心,她还陷在?可能被贵妃设计的震怒里,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他居然没有死,能活着回来?”
“人怎么样?四肢都还在??”
孩子好容易脱险回来,父母必然是要问?候下?情况的,魏涟月这也是问?候,但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怪怪的。
自然,与皇帝相比,这话问?得要温情脉脉多了?。
皇帝皱着眉:“他没缺胳膊少腿吗?没缺胳膊少腿就先给?我传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为什么要自作?聪明,惹得这些人兵荒马乱的——包扎伤口?他厉害得很,都敢一人去会猛虎了?,还要包扎伤口吗?”
裴行阙被人传召着进来,他半身是血,眉眼都被血色遮挡着,只一双乌亮的眼,此?刻抬着,露出个疲乏的笑:“今冬回来的时候,见父皇座旁的虎皮垫子有些旧了?,猎了?个新的来给?您。”
语气平淡,被血遮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只看得见他抬起一双血淋淋、乌黑浓亮的眼,直直看向裴行琢。
而裴行琢目瞪口呆,一时半会讲不出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只有直愣愣地看着裴行阙。
“你少在?这里露猖狂样子!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明知道?自己骑射工夫不好,怎么跑那?么远去了??”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
裴行阙慢慢开口:“儿臣因为骑射工夫不好,勒不住马,被带着走到林子深处去了?。要回来,就遇上那?大虫了?——请父皇恕罪。”
正说着,魏涟月已?经来了?,她原本准备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猝不及防看见半身血污的裴行阙,步子猛地一顿。
那?气味儿也熏人,她微微皱眉,抑制着掩住口鼻的冲动:“行阙,你回来了?,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哪里受伤?怎么也没换个衣服就来参拜了??”
她话出口就知道?自己是被熏晕了?头脑,眼抬起,瞥向皇帝身边的裴行琢,猜到一定是他讲了?什么,才惹得裴行阙这么狼狈就被召来了?这里。
皇帝的脸色果然更不好看了?一些,他皱起眉头,隐隐有要发作?的架势。
裴行阙语气一直是平和的:“没有,叫母后担心了?。只是一点小伤,因为我惹得父皇担忧烦扰,所以先来复命,也省得给?父皇再添更多烦恼——我身上气味不好,母后不要靠这么近,若因为我损毁您身体?,那?我就算葬身虎口也不能赎罪。”
一番话,叫两?个人脸色都略有缓和。
皇帝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他情绪稳定下?来,渐渐反应过来自己适才是先入为主,下?意?识以为是裴行阙要逞英雄了?。他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有这个印象加持,因此?适才更冷言冷语。此?刻缓过来,又见他还算懂事,讲出几句话来还很懂得顾全人面子,语气也不好太严厉:“好了?,下?去换个衣服,再来回话。”
裴行阙低头应是,恭恭敬敬向皇帝皇后行礼告退后,晃着半边手臂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天光晦暗,各处帐子逐渐点了?灯,一豆昏黄的灯光映在?一张昳丽面孔上。
“啊,他没有被吃掉吗?”
“那?只能把裴行琢拉下?马了??好可惜呀——”
第2章
三四月里, 春和景明的日子,风不凉不燥,又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 最宜踏青。
梁和滟被迎进厢房的时候,卫窈窈正?和侍女争论今日唇妆该是半边娇还是小红春, 回头见她?, 欢喜地叫道:“滟滟姐姐!”
梁拂玉冷冷一笑:“没良心的小东西,看不见你娘亲吗?”
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斜搭过肩头,挽在手臂, 趁着她?面容华贵尊重, 却又和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这青灯古佛供奉着的深山寺庙, 大约也难得有这样蓬荜生辉的时候。如今时兴的披帛幅都宽, 搭在身上?遮去半面背, 再加上?那富丽堂皇的金缕缝大袖, 愈发把这小小的一个厢房衬得有些狭窄起?来?。
梁拂玉揽着那宽大的袖子, 情坦荡豁达, 半点不介意自己的妆容打扮与这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叫人觉得反而是这环境衬不上?她?。她?嗔怪地点了点卫窈窈的额头,看向梁和滟:“我去和你阿娘讲两句话, 她?这些天?烦我烦得要命,你好歹帮我看一看她?,叫她?别可着我一个人折腾。”
梁和滟歪着头, 听卫窈窈絮絮叨叨她?在这佛寺里的见闻经历, 再抬眼的时候,在适才?侍奉的人里看见一张熟悉面孔——正?是前段时间, 寸步不离跟着卫窈窈的那个宫里派来?的嬷嬷。
“你们家里缺的侍女,还没?补上??”
卫窈窈顺着她?目光回头看了眼, 哼哼笑?了声:“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如今满京城里要找几个得用的侍女竟然这样难,只好一直劳烦宫中的几位嬷嬷,跟着我和阿娘贴身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