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刀向胸,再无留念。手起刀落间只觉得胸膛一片冰凉,并无太多鲜血流出。
院中日光渐盛,高公公仰起脸,头顶的朗日将他的影子不断拉长,直到一点点倒了下?去。
......
城门已开,埋伏在禁卫军大院的私兵被玄甲军尽数伏诛。
玄甲军将士正井然有序地?押着参与谋反的人员,送往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镣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萧珩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了城楼。
楼顶视线开阔,能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不过这于现在的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还是立在栏杆边朝远处眺望着,听着周围的响动?声,仿佛这样就能知晓下?面发生的一切。
光承帝已死,成王败寇大局已定?。
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或是庆祝,或是忙碌。
而?他却像是个游离在身边事之外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前世,在登基之后没有许明舒的每一个日子,他活在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中,那时的他方才发现,皇位江山同他的小?舒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生命中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许明舒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如?同暖阳般滋润着他。
他早已经习惯了借她取暖,有她相伴的日子。
只要她在,他便不是碾入尘埃自甘堕落的废人。
他的眼?中也再也不是一片黑白,他能挽弓射箭,能纵马疾行,能拥有一切重?头再来的勇气。
而?如?今,心里的那份执念断了,许明舒不再需要他。
两辈子,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坐上了被他厌恶的皇位,承受着无人之巅上的无边孤单。
许明舒说得对,伤害不会因为有理?由而?显得高贵,犯下?的罪孽亦不会因有心偿还而?抹平。
兴许是报应,亦或者是恕罪,需要两世偿还。
萧珩深吸了一口?气,正迈步上前时,踩到了残缺半边的石阶,脚下?一个踉跄。
身形晃动?间,一双有力?的手扶稳了他。
萧珩站稳脚步,朝那双手的主人望过去,道了一声:“多谢。”
面前人没有做声,扶着他的手臂也未曾收回。
萧珩似是能感觉的到,眼?前那道视线正笔直地?落在他身上,来人兴许已经猜到他眼?睛出现问题。
良久后,他听见那人沉稳的嗓音开口?道,
“雪大路滑,七殿下?当心脚下?。”
萧珩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多谢侯爷。”
靖安侯垂下?眼?睫,松开握住萧珩手臂的手,道:“臣送殿下?回宫。”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城楼,靖安侯慢了一步跟在萧珩身后,萧珩能听见身侧有力?的脚步声。
待到宫道上的将士逐渐减少,靖安侯缓缓开口?,“臣的女儿自幼骄纵任性,此番,给殿下?添麻烦了……”
萧珩苦笑了下?,缓缓道:“侯爷应当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我拿小?舒总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是没有想过激进行事,大刀阔斧地?将她抢过来,可几经犹豫还是怕吓到她重?复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他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想让她看见自己忏悔,赎罪的真心。
可那些?,如?今的许明舒都已经不在乎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侯爷。”
听见萧珩调转话题突然开口?,许侯爷一怔,随即道:“殿下?请讲。”
“若是再给侯爷一次机会,您还会从一众皇子中选择帮助陛下?去夺嫡吗?”
闻言,许侯爷沉默良久。
就当萧珩以为他回闭口?不答时,许侯爷沉声道,“臣会。”
萧珩停下?脚步,侧身朝靖安侯在的方向望过去。
“为何?”
靖安侯的目光越过层层宫阙朝北方望过去,似乎现在这也能看得清北境万里冰封的开阔平原。
“殿下?久居京城,想来未曾有机会亲眼?目睹过战争所带来的生灵涂炭,百姓饱受流离之苦。臣少时第?一次上战场时,见交战地?百姓易子而?食,枯骨中齿痕遍布。那时臣就在想,这天下?需要有一个真正明白民生之苦的人去做君主,造福苍生。”
许侯爷追忆起过往,目光中闪过几分动?容。
“先?帝的子嗣中,属陛下?过得最为孤苦,身为皇子却常常要忍受缺衣少食之苦,凡事都要靠自己去打拼算计才能有所得。在一众皇子还在文华殿听讲学时,领着闲差安稳度日时,陛下?需要起早贪黑的练功,去迎接北境一场接着一场的敌军进犯。”
靖安侯同萧鉴晟年少于战场上相识,时至今日许侯爷仍记得第?一次在营帐看见萧鉴晟时的场景。
他毫无形象地?同一众将士们?坐在地?上,喝着碗里没有半分肉沫的汤,对着面前的地?形图讲解地?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