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舒听到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对自己说,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同他多说半句无?用的话。
她别开眼,将视线从?他受伤的手臂上移开。
萧珩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来见宸贵妃娘娘,她不在这里,已?经搬去别苑暂住了。”
许明舒微微皱眉,还是开口问道:“昭华宫好好的为何会起火,姑母可有受伤?”
萧珩垂下眼睫,只?回?答了她后半句问题,“受了些皮外伤,太医说疗养几日便能痊愈,主要是惊吓过度此刻尚在昏睡当?中?。”
闻言,许明舒一阵心惊,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朝萧珩行?了礼,转身朝别苑方向跑去。
宸贵妃搬至的院子之前一直空闲着,位置也相对偏僻。
许明舒赶到时,发觉四周有锦衣卫把守。
见她过来,门?口的锦衣卫倒也没阻拦,任由她进?去。
宸贵妃身边的女官芷萝正?送太医出房门?,同赶来的许明舒打了个照面。
她也无?暇顾及其他,拉着芷萝的手问道:“姑母呢?”
“现下还在昏睡着,”芷萝指了指后边的房间道,“姑娘进?去的时候轻声一点?。”
她点?了点?头?。
许是太医刚离开不久的缘故,房间里还蔓延着熏艾的味道。
许明舒推开里间的房门?,看见她姑母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脸上、脖颈、乃至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布满了划伤。
她轻手轻脚地朝姑母走过去,眼中?满是心疼。
先?不说宫中?一贯对走水一事?看顾森严,这几天因着下雨天气潮湿,昨夜又无?风,昭华宫突然起这样大的火,说不是意外显然没人会去相信。
明明昨夜还同自己三叔说起,一家人同气连枝,转眼孤身一人留在宫里的姑母便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许明舒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努力控制着抽泣声,怕惊扰到宸贵妃。
抬手拭泪时,听见床榻上一声悠长的叹息。
许明舒顿了动作,抬起头?看见姑母正?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杏眼中?,满是清明。
她有些错愕地唤了声,“姑母?”
宸贵妃微微侧首看向她,“小舒来了。”
许明舒急切地握住姑母的手,“姑母,你没事?吧,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了,吓死我们了。”
宸贵妃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下,安抚道:“姑母没事?。”
“姑母,你同我说实话,昭华宫的大火不是意外对不对,是谁要害你?”
宸贵妃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双手,指尖悄然握得紧了紧。
“的确不是意外,”她面色平静道:“是我自己放的。”
许明舒眨了眨眼,心还未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来,听见宸贵妃又道。
“朝野上下那么多人想看着昭华宫出变故,我何不随他们的意呢?”
许明舒微怔,“姑母说的是?”
“几日前,有人送了副药方给我。”“是我当?年意外摔伤后,太医院开给我疗养的方子。此信件送来的隐秘,我心生疑惑便没有张扬此事?,而?是托人去寻了民间的大夫查看。”
在许明舒疑惑的目光中?,宸贵妃徐徐道:“接连找了七八位大夫,答复却都一致,此方中?有一味药对疗养毫无?用处,但却能让我终身不孕。”
咚的一声,像是一道惊雷在许明舒的脑海中?炸裂开。
她看向躺在床榻上身形单薄的姑母,只?觉得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算起来,她姑母的一生比起她来要悲惨太多。
新婚燕尔之时,丈夫和公?公?双双战死沙场。
本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的好姻缘,一时间却被流言传成?她红颜祸水,命硬克夫。
伤心欲绝后被送往寺庙内带发修行?了几年,好不容易从?往事?的伤痛中?走了出来,一只?脚又迈入皇宫的水深火热之中?。
活在帝王的虚假宠爱里,尽心尽力地替他抚养儿子,最后养虎为患,被亲手养大的儿子咬得遍体鳞伤,精一度失常。
几经辗转,颠沛流离了半生,终究还是在青灯古佛前度过余生。
许明舒思来想去,一时间的确想不出要说什么能安慰姑母的话。
“这样也好,”宸贵妃叹息道,“这几日我在宫里思索了许久,我没有子嗣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们全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帝王的恩宠本就虚无?缥缈,对后宫嫔妃是这样,对臣子也是一样。从?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再?看,倘若有一个流着许家人血液的皇嗣出现,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非议。”
许明舒头?皮发麻,“那姑母为何要火烧昭华宫?”
她原本猜想是姑母得知真相后,一时想不开所为,现下听了她这一番话,倒是觉得姑母十分清醒,不至于意气用事?。
“这件事?,我不做,不久之后便会有人出手做。反倒是我做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安分一些。协理六宫之权看着像是陛下对我的宠幸,实则会将我,乃至靖安侯府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