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舒欢快地跑到?姑母身边,靠着她撒娇道:“姑母, 爹爹怎么突然寄信到?宫里来了, 可是有什么急事?”
宸贵妃眉目柔和,拉过许明舒的手放置在自己掌心里, 轻声道:“是我有急事同?兄长商议,叫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到?军营,所?以你爹爹才会?寄信过来。”
她大约能猜想到?姑母找父亲商议何事,
许明舒祖父祖母去得早,侯府虽是有继室余老太?太?妥善打理着,但毕竟不?是血亲,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姑母宸贵妃便在心里形成了长兄为父的概念,平日里拿不?了主意的也会?及时同?她父亲商议。
她甜甜地笑着,故作不?知?情的问道:“那?姑母的问题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了吧,你进宫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兴许也应当听说七皇子生母病逝,陛下有意将他过继给我做养子这件事......”
宸贵妃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窗外道:“原本姑母想着,姑母此?生身受陛下隆恩却?未能给皇室增添子嗣,且身居贵妃之位合该尽职尽责抚养皇子,替陛下分?忧才是。可那?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姑母心里担忧的很......”
许明舒点点头,感?慨道:“十五岁,的确是已经能自立的年纪了。爹爹这个年纪时,都已经不?知?打了多少胜仗了呢!”
闻言,宸贵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姑母心里拿不?定主意,这才写信想询问下兄长的意见。”
凭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同?意姑母认七皇子为子这件事。
前世,她误打误撞闯入幽宫发现了浑身是伤,昏迷在地上的萧珩,立即叫身边的人将他抬回了昭华宫,并叫太?医过来医治。
萧珩身上各处都是伤痕,最为严重的是后脑被重物?的锤击伤,这叫他很长一段时间看不?清周围的事物?,没人搀扶着连房门?都没办法走出去。
许明舒自认为是自己救了个生得好看的小哥哥,正义感?爆棚的每日跟在他身边照顾着。
直到?有一日,光承帝前来看望宸贵妃和受伤的萧珩时,随口问了许明舒一个问题。
“明舒丫头,你家中只你一个,想不?想要个兄长来陪着你啊?”
许明舒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萧珩,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光承帝笑了笑,命人当即拟旨,将七皇子萧珩归于昭华宫宸贵妃名下抚养。
事后,许明舒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同?她父亲讲时,许侯爷眉头一直紧锁着,更?是当晚写了三封信派人送进宫转交给宸贵妃。
如今想来,这整件事漏洞百出。
许明舒年纪小,尚且看不?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平白做了光承帝桌上的一枚棋,但这不?代表许侯爷会?想不?明白。
所?幸这一世,光承帝的计谋没有得到?施展,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父子之间的一切恩怨纠葛尚未牵扯到?她和她姑母身上。
宸贵妃收了信,随口问她道:“从前你小的时候一直吵着想要个哥哥,如今姑母不?抚养七皇子,没个日后能走得近的哥哥陪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许明舒摇摇头,“要哥哥做什么?我马上就是要做姐姐的人了!”
宸贵妃笑了笑,“姑母正准备和你说这事儿呢,你母亲怀有身孕,约莫今年夏日就能诞下子嗣。陛下体恤你父亲特许他赶在端午前回京,军中的事可在他离开后交由黎将军和杜将军打理,随行的亲卫里有一个你应当是认识的,姓邓。”
“真的吗!”
闻言,许明舒激动地站起来蹦蹦跳跳,满面欣喜之色。
“你这孩子,吓了姑母一跳!”宸贵妃按着心口,又道:“阖家团圆再?填子嗣,今年的确是诸事皆宜的一年啊。”
许明舒上前拥抱着宸贵妃撒娇道:“到?时候姑母也回家小住几天,咱们一家人也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宸贵妃笑着应了声,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一种莫名的欣喜与期待涌上心头,邓砚尘要回来了,今年想再?见到?他便无须等?到?除夕夜了。
兴奋之余,许明舒突然意识到?,黎将军留在边境军营,邓砚尘跟着其他亲卫返程后留在哪里?
沈凛不?喜欢他,他更?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惹她厌烦。
大军离京后校场空无一人,他又该何去何从。
许明舒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她的小邓子不?过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平常人家孩子正是调皮捣蛋无忧无虑的年纪里,他却?过了半生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
入了春,京城的天气一日胜过一日暖和。
萧珩身上的伤养了这大半个月已经全部恢复,在太?医的悉心调养下眼睛看物?也逐渐清晰。
他住在东宫的这段时间,太?子请了翰林院的庶吉士每日过来讲学给他听。他看不?见,庶吉士便一字一句缓慢地念下书?本上的内容。
东宫有装备齐全的练武场,每日闲暇时间他都会?过去练箭,弓绳摩擦着拇指上的扳指,萧珩全贯注,就像是他阿娘时刻在身后望着他那?般,一刻都不?敢松懈。
在这里,没有人逼着他认别的女人做母亲,也没有人肆意欺辱他。他可以无需掩饰地每日骑马练箭,读书?写字。
日子过的平淡且安稳,就仿佛整个皇宫里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在某间不?起眼的殿宇里,曾有一位柔弱女子受皇权压迫,失了半生自由不?说最后连性命都丢得那?般轻而易举。
萧珩拉着弓绳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掌心剧烈的刺痛难以忍受时,他才泄气般地松开手。
虎口的位置被磨破了皮肉,隐隐渗着血丝。
萧珩面不?改色的那?帕子随手擦了擦,突然间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他停下动作陷入沉思。
皇帝大费周章想逼死他生母,极大原因是想为宸贵妃寻一个可靠的子嗣,从而让她稳坐贵妃之位免受争议。
他本以为此?事板上钉钉已无他挣扎的余地,未曾想宸贵妃突然生了病,且从她养病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到?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宸贵妃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像是对此?事知?情的样子。
这一度让萧珩陷入怀疑,可方才看着自己虎口磨出的血迹时,萧珩突然回想起一个被他忽视的细节。
那?日同?太?子萧琅前往昭华宫,即便他视力有损也明显感?受得出,宸贵妃的侄女在看见他时露出的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