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萍挑灯笑道:“哪里的事,二小姐忒客气了。”
陆珍同她一路走,似是闲聊地问:“你们三小姐这两年的开销在哪儿,可有记过账?”
柏萍一愣,随即摇头:“未出阁姑娘家的花销左右不过胭脂香膏,衣裳首饰。多是头些年老侯爷和夫人给的,除了小姐本人,旁人不曾算计过。”
柏萍说罢,又小心翼翼地瞧了陆珍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又挪开了眼道:“小姐大约也不知道……不过统共算来,应是不少的。”
陆珍收回了视线,单手背在身后,淡淡道:“小三和小四不一样,她是个节俭的性子,不似小四那般奢侈无度……说来也巧,之前猎心去瀛州给外祖母送信,来时经过定州,遇到了一家人,说想来京中投亲。”
柏萍不明所以。
“那家人本说要投曾经的舞阳侯府,如今的梁国公府。”陆珍淡淡瞥了她一眼,“猎心觉得极为巧合,便说自己是陆公爷的仆从,问他们亲眷是公府的什么人,但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秋风起,柏萍手臂和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笑着道:“约是巧合,或是哪个仆婢的家人罢。”
风带起了灯盏,有些微颤颤。
陆珍「嗯」了一声,见自己院子到了,便说:“回去吧……”
柏萍说好,赶紧转身回三小姐的院子。
她步履匆匆,比平日要快上许多。等入了院内才发现三小姐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
柏萍后退两步,灯笼掉在了地上。
那人听到声音,缓缓向她看来。
屋内淡黄的暖光自上而下映在他面上,被高挺的眉骨与鼻梁阻拦,在眼下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并未理她,推门走了进去。
陆瑷听了陆珍的话,正在屋内倒腾自己的东西,打算将没用的东西或变卖或处理掉
正月里都忙,她又要那时候出嫁,担心那是弄得一团乱,不如提前清理一下。
她翻出了一堆东西,多是些不太值钱的物件
身后传来进门关门声。
陆瑷没回头,却不高兴。
“如今你越发没有规矩,进门前不知道先敲门了。”她将卷轴抱了出来,“帮我拿一下,明日将它们卖了去……”
“卖了去?你缺钱?”身后那人开口,嗓音低沉,如洞窟中蛰伏许久的野兽低吼。
陆瑷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回头。
靖王坐在她的桌边,抬手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
“香金玫瑰?”他嘴角浮起一丝极为嘲讽的笑,“也是,孤送你的粉玫,早晚有凋零的时候,哪有香金玫瑰来得实在。”
陆瑷将卷轴往地上一扔,走到他跟前夺过那支玫瑰。
“你怎么敢进来?你……”她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大哥陆瓒还在禁军府,便又问,“我哥哥如何了?”
靖王平视着她,漠然道:“你觉得孤会将他如何?”
陆瑷看着他,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无可奈何的悲哀。
“你说过,此后我们再无瓜葛。”她开口。
靖王手中尚捏着那空空的玫瑰木盒,听她此言,木盒隐隐发出咯吱声响,却不曾断裂。
“如果真如上次所说,孤同你再无瓜葛。那么陆瓒到了他们手上,现在只怕已经被扒了一层皮。”
他冷笑,“你的好哥哥正在禁军府睡着我的床,被我手底下的人跪着伺候。”
陆瑷知道陆瓒无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她不屑一笑,站在他面前脱起了衣服。
披帛是浓重的秋香色,披帛下的皮肤是泛着淡粉的奶白,就像二人第一次欢好时他仰头可见的天空,漫天皆是积雨云。
靖王将盒子丢到一边,起身摁住她滑落的腰带。
“陆三,你想做什么?!”
陆瑷抬起头,平静地道:“殿下不是睚眦必报么?你照顾我哥哥,我不该陪您睡上一宿?或者说,直到我哥哥被放出来?”
数年羁绊,到如今已是寸心寸灰。
靖王低头,从地上拾起那片秋香色披帛替她拢好。
陆瑷眼睫微颤,眨眨眼睛,笑得有些讥讽。
“想要什么直接说,不必拿你的深情来换。”她顿了顿又道,“殿下的深情一文不值。”
拓跋流听多了她这样的话,早已变得麻木。
他摁住她双肩,低头道:“陆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瑷抬眸:“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