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自请了罪,就不再说话,安静地跪在外头。
外面没了动静,殿内香炉青烟袅袅,看起来很是平静。
但萧铮的小动作,还是无意间暴露出一些焦躁来。
他时不时的看一眼更漏,又看看殿门,如此反复,越来越频繁,最后,他忽然问道:
“这更漏可是准的么?”
徐勿答:“陛下,准的,才过了一刻钟。”
萧铮不语,继续低头批折子。
又过了一会,他又想起什么,吩咐道:“去外头看看,皇后今日穿的什么?”
徐勿听了,赶忙出去看过了,回来禀报:“陛下,娘娘穿的月白绣兰花袄裙。”
萧铮蹙了眉头:“真是胡闹!”
“传朕的话,朕命皇后把氅衣穿上。”
皇帝的命令从承天里传出来,一旁的小钗连忙把衣服给云舟披上:
“娘娘,我都说了,你就穿着外衣陛下还能说你心不诚吗?何必冻着自己这么半天。”
云舟回头朝她笑笑:“开恩是开恩,一开始还是按规矩来的好,待罪难道还要舒舒服服的?再准备点干果零食可好?”
小钗看她还有闲心开玩笑,心情也好了些。
云舟想起,当时自己拿双鸢阁银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了躲开真正对自己有恶意的人,就先下手为强找萧铮领罪,这一回算故技重施。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云舟膝盖跪得发疼,她悄悄用披风往腿下垫了垫。
这时几个臣子进殿与萧铮议事,发现皇后在此,赶紧停下行了大礼,才进殿去。
承天殿的门,开了又关阖,云舟知道萧铮就在那屏风后,只是屋里太暗,她看不清。
门开的一瞬间,萧铮隔着屏风看见了云舟一晃而过的淡薄身影,也看见了天空落下的零星雨点。
天渐渐暖了,但雨水还很凉,虽然是微雨,细如牛毛,但仍然满带早春的寒气。
云舟的衣衫很快沾上一层潮气,又湿又冷,存了一冬的地气往上返着寒潮,侵袭着她的膝盖,云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朝臣知道皇后在外头,皇帝心绪不宁,他们说什么话要常常重复,因为皇帝老是听不清。
最后几个大臣出来,再次遥遥向皇后行礼,他们不敢在殿前私议,都只相互使个眼色,直到远离了承天殿才低声交谈起来:
“脱簪待罪,大折皇后的颜面,为着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听说是昨日太后处置宫人,娘娘去看,结果有个小宫女冲撞凤驾,皇后娘娘一生气,就没顾规矩,扰了杖刑,其实不过是小事,如何值得脱簪待罪?”
“太后一向最重脸面,十分严苛,想来皇后娘娘也不好过。”
“要我说句大不敬的,这次太后有些太过了,何以把皇后吓成这样?皇后可是大胤的国母!”
“皇后如此敬奉太后,是她的孝心,该当彰表才是。”
“皇后的行止录里,自然会记的嘛。”
几个大臣到了宫门外各自拜别,很快把这宫里的新鲜事也带出宫外去了。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萧铮终于是坐不住。
那承天殿的大门开了,皇帝的身影走入了细雨向云舟走了过来。
云舟睫毛上凝了一颗小水珠,像滴眼泪似的,在羽睫上滚动,她仰头眨着眼看他。
“陛下要回去了?”云舟问此刻在她面前蹲下身的人。
“你呀……”萧铮叹了口气。
“陛下……陛下!”
云舟一下横抱了起来,压着嗓子低呼一声。
“陛下这是承天殿!”
萧铮不理会她的提醒,抱着她往御撵走去。
“我还得去太后那请罪呢。”上了御撵后,云舟道。
萧铮将自己的披风脱了,又给她裹上一层,拢住她冰凉的手。
“脸都冻青了,还请罪呢,去龙华池泡泡热水吧。”
他将云舟送回昊天宫之后立刻就去了宁和宫。
太后早知皇帝会来,那暮云舟一早跑到承天殿去唱大戏,必要让皇帝心疼不已。
太后冷笑:“哀家还没怪罪皇后呢,她倒搞得隆重,跑去找你请罪,哀家不宽慈些,岂不是要被说苛待晚辈?”
萧铮微笑道:“母后怎么可能不宽慈?皇后体弱,此番折腾,身体承受不住,母后定然体谅的,不会再让她来宁和宫再请罪了,对吧?”
萧铮和颜悦色,将宽容慈爱的高帽稳稳地戴在了太后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