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推着云舟,简直是迫着她回了关雎阁,换了一件鲜亮的衣裳。
云舟换了衣服,还欲装病躲过这次,待吴婆子去回话,她再伺机离开。
但那吴婆子本来就是北燕来的,只忠于萧锐,对她这魏人出身的妾室虽然礼数尽到,但并无多少尊敬,此时起了疑心,语气颇有些威胁意味:
“娘子方才在后门徘徊,可是有事要出府?用不用老奴去将此事回过殿下去?”
显然今日是走不成了,更遭的是居然还要去见萧铮,若这吴婆子再来添乱,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出逃了。
云舟稳住心,不慌不忙地板起脸色:“我竟不知,殿下将吴妈妈指给我,是来监视我的!吴妈妈愿意回话就去回,也别怪我有许多话要和殿下说说。”
萧锐喜爱云舟人人皆知,且这位爷正在兴头上,若云舟认真吹起枕头风,恐怕倒霉的还是奴才。
吴妈妈不过想让她快些走,此刻也缓和颜色道:
“老奴只是怕娘子称病让二殿下担忧,毕竟大殿下也在此,若扰了大殿下的雅兴,可不是闹着玩的,还请娘子撑着些吧。”
吴婆子刚说完,萧锐已经又派人来催。
萧锐明明说过几日才请萧铮过府来叙,为何萧铮今日就突然来了?叫人如此措手不及。
她虽是不想见那人,此刻也是不得不见了。
……
萧铮来的突然,萧锐没来得及准备,花园子里翻起来的土还没平下去,有些影响景致。
但萧锐自来是最懂享受的,他命人将宴席设在林中赏翠亭。
初秋还苍翠的树木,将园中远处不雅致的翻土都遮掩住了。
宴席简单并不奢侈,但每一道工艺都十分精细,因为只有兄弟二人,菜肴准备得很快,
酒是萧锐从北燕运过来的,家乡味道,一杯喝下去令萧铮有些感慨。
“可惜父亲不能与你我二人一起畅饮了。”
萧锐闻言,眉毛也垂下去,有些忧伤道:“父亲最后也曾清醒过一阵,他知道皇兄已经攻下魏都,很为你骄傲。”
萧铮摇头:“比起骄傲,父亲大约是忧心更重。”
外人看来,北燕大君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可是萧铮知道,所谓没有野心并非因为胆小怕事,而是因为大君的心里顾念着天下百姓,所以他极力避免战争,哪怕魏帝步步紧逼,哪怕他知道他的儿子在魏都过得如履薄冰,他都忍耐着。
萧铮理解他,也并不埋怨他,父亲临终时必然在心中对他充满愧疚,但他做儿子的并未陪伴在他身边。
萧锐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兄长,父亲比起高兴,其实看起来更担忧,他说万不能以杀伐之心治天下。”
“这话为什么不转告我?”萧铮问。
萧锐执杯,难得正色:“虽然天下都把你传成嗜血的杀,但其实我看兄长并没有那么多杀戮之心,无论是魏帝的家眷,还是朝堂的魏臣,兄长对魏人,都颇为手下留情,父亲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铁腕与杀心总归还是不同,兄长和父亲其实是一样的。”
“还记得你去魏都做世子之前,可不是如今这样的性格。”
想到过去,萧锐颇为感触,简直要哽咽难言。
萧铮只好转而说道:“你挖的宝物,不给我瞧瞧?”
萧锐饮一杯酒,道:“不过是些寻常金器,无甚可看的,倒是那些东西还是云舟她发现的,可见皇兄赐我的,是个福星。”
正说着话,萧锐忽然抻起脖子,往远处瞧了瞧:
“旎旎怎么还没过来?”
萧铮执杯的手一滞,抬头:
“旎旎?”
萧锐一笑,解释:“啊,兄长你不知道,云舟的小名叫旎旎,她亲口告诉我的,后来我从别处听来,说是南兹国的女孩子很多叫旎旎的,我才想起,她母亲不正是那边来的吗?要我说,南兹国有多少女子叫这名字我不知道,但只有我这一个,才真当的起这旎旎二字!”
萧锐说得眉飞色舞,情很是沉醉,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萧铮面无表情,连喝下三杯酒。
萧锐说着说着一转头,就看到一抹茜色的影子,从远处林间穿花拂柳而来,纤纤细步,姿态袅娜。
萧锐当即站起身亲自迎过去:“旎旎!你可算来了!”
说着顺手在云舟腰间一搭,虚虚往前送了一把,带她至萧铮面前。
云舟一路上几次都欲转身逃跑,但知道逃不出府门,只好硬着头皮来见萧铮。
倒是萧锐的殷勤态度,为她与萧铮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令她心下稍微镇定些。
她将遮面的团扇拿开,朝萧锐微微一笑,之后才向萧铮见礼。
“岷山王府妾室云舟见过渤阳王殿下。”
她福礼时比周围的垂柳还要姿态娇柔。
有微风自亭中吹过,扰动了只有他们二人之间才能感受到的一丝微妙情绪。
“在王府过得可好?”
萧铮看着她,面色冷淡。
云舟回道:“甚好,岷山王殿下不仅地位高贵,风姿卓然,且不嫌云舟前朝遗女的身份,对云舟施与厚爱,云舟要在此谢过渤阳王殿下,为我寻得如此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