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她再次高烧,殿下还破例半夜请御医进来给宫女看诊。
如今……
他打量云舟的手,看起来是碎瓷等尖锐之物割的,因伤口不规整,血流得多了些。
御医心中有数,即便是小小伤口也不敢懈怠,打开药箱,仔细上了金疮药,又好好的包扎起来,而后方才起身。
“殿下,姑娘的伤口没有大碍,只碰水时注意避开些即可。”
“可知道出去怎么说?”萧铮问。
御医道:“微臣明白,殿下出城巡视,有些轻微磕碰,这会才觉出来,臣的意见是,并无大碍。”
得了萧铮的首肯,御医收拾了药箱退下。
云舟看看自己包起来的手指头,偷偷打量萧铮。
她真是有些看不懂他了,这是面冷心热?
宁和宫里,大妃从北燕带来的宫女荻珠,正在大妃的额头上擦提的药膏。
乳白色的膏油抹在太阳穴两侧,有些清凉,大妃的眉头渐渐展开。
她倚靠在榻上,衣裙是北燕式的,金线绣出来的华丽裙边下坠着细密的珠串,随着身上微微动作轻轻地摆动。
荻珠将药膏抹完,将嵌宝的小盒子放在一旁,一边按摩,一边回话:
“娘娘,承天殿的薛尚宫说,那暮云舟犯了错,被大殿下罚了,此刻正在思过,不能过来。”
大妃轻轻哼了一声:“罚什么罚?不过包庇,没想到我这个儿子,回护起女人来,一本正经地偏心,和他父亲一个样。”
嫁到北燕的那位平宁县主,深得大君喜爱,大君对那位魏妃可以说是极尽宠爱,予取予求。
荻珠服侍大妃多年,看了大君太多偏心之举,不怪大妃每提起魏女,便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那平宁县主死了,结果大殿下如今竟也被魏女迷住,还是个暮氏的公主,真是荒唐不已。
荻珠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大妃敛去因回忆带来的厌恶色,叹了口气:
“按说,铮儿是我的儿子,又不是我的丈夫,我再讨厌魏女那套做派,眼不见为净也就罢了,原不该做那恶人,去讨我儿子的嫌,要是换了锐儿,他就是把那魏帝老贼的老婆娶过来我也懒得多看一眼。”
荻珠有些意外,看来丈夫和儿子毕竟大不相同,她问道:“大妃的意思是这事您不打算插手?”
大妃刚舒展的眉,又蹙起来,荻珠忙再次替她按着额头。
大妃闭目道:“铮儿是未来的皇帝,如今把一个前朝暮氏的公主放在身边,做个禁脔也罢了,可他太像他父亲,大君就因曾被魏女所迷,起过改立魏女为大妃的念头,差点动摇我北燕嫡系血统,铮儿还太年轻,万一昏了头叫那暮氏女爬上后位,我们北燕一派的利益根基就不稳了,那如何使得?”
如今朝堂,存在北燕贵族为首的北燕一派,主张打压魏人,确立北燕贵族不可撼动的尊贵地位,同时一些前魏的官员也紧紧把控着重要的位置,一些根基深厚的大家族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大妃的母族是坚定的北燕派,当年也是他们,一力促成萧铮越过燕山,带军南下,参与了对魏帝的讨伐。
如今,两派虽明争暗斗,但萧铮态度模棱两可,一时顺北燕派的意,一时又器重大魏旧臣,并没有太明确的倾向。
而暮云舟在大妃的眼里,与其说一个女人,不如说是代表萧铮亲近魏人一派的符号。
大妃闭着眼睛,眉因不舒服而微蹙着,她问荻珠道:“青茵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荻珠回道:“青茵郡主如今应该是在陪伴她的祖母,据说老太太年事已高,最近不大好,要回天去了。”
大妃嗯了一声:“是个孝顺孩子,去信给她,叫她何时得了空,别老待在冕图部,南下入宫来陪我。”
荻珠应了,收了按摩的手退下。
到掌灯时,宁和宫来承天殿通报,说大妃病了。
萧铮以为,大妃想用装病来调虎离山,于是前往宁和宫前,对云舟道:
“既然还在挨罚,便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出得殿来,发现荻珠在门口等候,荻珠深福一礼:“殿下,大妃说,既然去探病,不如带着那日挡刀的宫女一起,大妃要额外奖赏她些。”
“不必了,区区一个宫人,立下什么功劳,本王也赏过了,现下母亲病着,何苦操心这等小事。”
萧铮说完便迈步往前走。
然而荻珠站在原地不动,道:“大妃说了,如果叫她与殿下同去,殿下都信不过,母子之间,疑心至此,那实在太叫做母亲的伤心了。”
萧铮无奈,只得回头叫云舟随行。
一行人从承天殿出发,行至宁和宫门前,萧铮下撵。
与随侍的云舟擦肩而过之际,他微不可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跟紧我。”
云舟只觉得耳边一烧,乖乖跟在萧铮身后,亦步亦趋。
云舟之前总觉得他长的那样高大,自己面对他时只感到窒息般的压迫,他的高大只会越发显得自己软弱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现在走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时候,她又忽然觉得,这前方宽阔高大的身躯还是有些好处的……
宁和宫里,聚了好几位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