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临上山洪,水流巨大, 你一个小姑娘在山上,实在太危险了。”
“我有件重要的东西, 想?要下?山去交给别人。”芫娘忙不迭解释,“这山雨一下?便?是三?五天, 越发困得不能成行了。若是东西不能早点送到他的手里,我怕他会有危险。”
“说是性命之忧, 也?绝不为过的。”
谢云笈皱了皱眉头:“可是山洪猛烈,山中死伤无数,你自己也?冒着性命之忧啊。”
“真?的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重要到芫娘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吗?”
芫娘连忙点头:“他值得的。”
“他虽然?瞧起来玩世不恭,可是做事情一向?很靠谱。他帮过我好多?忙,待我也?一直很好,若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芫娘的声音越说越小,忽然?好似有些?没底气地?望向?谢云笈的双眸。
“云笈姐姐,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傻?”
谢云笈笑了笑:“芫娘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觉得他很好。”芫娘垂着眼眸略做思索,“我想?天天都能见着他。”
“可他和云笈姐姐一样,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又有官职差事在身?,往常出手更是一贯阔绰,想?来便?知他家中富足。”
“像他那样的人家,一定都喜欢云笈姐姐这样,自小就生在京城中,长在高门内,温婉又稳重的大家闺秀吧。”
谢云笈忍俊不禁:“芫娘,‘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勿因出身?便?妄自菲薄。”
“你能只身?来到顺天,能在凤翔楼里做到掌灶,这些?事情若是轮在我头上,我未必能有你这么出色。高门如何?寒贱又如何?不要因为门第和成见就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
芫娘抿了抿唇角:“可是……”
“芫娘,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并非自小就长在京城里,生在高门内。”谢云笈声音轻柔,“世事从来都并非一成不变,如今旁人瞧见我家父兄双双入朝,满门光耀。可实际上我年少之时?,父亲曾在朝堂中失势,一家人被?迫远迁烟瘴地?面,几回险些?万劫难复。”
“那时?日?子过得格外清苦,旁人见到了谢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会受到牵连。只有父母兄长同我相依为命,如今思来,仍旧悲从中来。”
芫娘不禁有些?诧异:“云笈姐姐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谢云笈点点头,对芫娘坦然?道:“我如今能过得这样好,是因为得到了父母和兄长的关照。”
“旁人只看到谢府高门显贵,却无人知我父亲在朝堂中如履薄冰长夜无眠,母亲缠绵病榻饱受病痛,兄长年岁渐长却拖延至今仍未议亲,我不能替亲人们?分忧丝毫,只能羡慕芫娘的敢想?敢做。”
“这世上真?情最难得,比任何身?份地?位都更重要。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芫娘焉知自己就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芫娘既然?心中对那儿郎有情,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一定就不行呢?”
芫娘埋了埋脸:“哪是什么情,云笈姐姐又取笑我了。”
“哦?难道我看错了?”谢云笈弯着眉眼挠了挠芫娘的脖子,“可我看人一贯很准的。”
芫娘被?挠得发痒,只好在床上“咯咯”直笑。
她喜欢六爷吗?
兴许这正是喜欢吧。
在这样好的年岁,可以恣意地?去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呢?
芫娘一把揽住谢云笈的腰肢:“那云笈姐姐,我该怎么办?”
“芫娘,再喜欢旁的人,也?要记得先爱惜自己,往后不能再冒雨往山下?赶了。”谢云笈唇边勾出一抹浅笑,眸中漾着淡淡的无奈,“我相信芫娘会护好自己,再之后若是能喜欢自己中意的人,就尽情去喜欢,才?不算是辜负这一腔热情。”
“假如有朝一日?他欺负你,你就来同我说,我给你撑腰。”
芫娘轻轻眨了眨眼,忽然?笑着沉沉地?点下?了头:“云笈姐姐,你如果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
自从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以后,她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遇到过这样亲切的人了。
“那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也?未尝不可。”谢云笈碰了碰芫娘的鼻尖,两个人在床上又嬉闹起来。
好半晌之后,谢云笈才?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芫娘好生厉害,我挠你不过,我认输了。”
芫娘从善如流地?“嗯”一声,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慢慢骨涌到谢云笈身?边:“对了,云笈姐姐,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姐姐知不知道哪里有会锔葫芦的师傅?要手艺绝顶的那种最好。”
她虽气老孙自暴自弃,却不是存心要毁掉老孙的酒葫芦。那日?望着老孙气愤又心疼的样子,便?知那酒葫芦对老孙至关重要。
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她的玉环有个好歹,她定也?要难过死了。
芫娘沉声道:“我砸坏了旁人的一只酒葫芦,总有些?过意不去,想?着替他将葫芦重新锔好。”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让盼星去替你打听。”谢云笈应声,“京中的锔匠有名气的不少。”
“多?谢云笈姐姐。”芫娘欣喜道:“改日?我亲手做些?可口点心,给云笈姐姐和姐姐的家里人一起尝尝。”
“好了,时?辰不早了。”谢云笈又拍了拍芫娘的背,“早点睡吧。”
“嗯。”芫娘乖乖应一声,蜷在谢云笈怀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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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时?辰转瞬即过。
暴雨已经停止,鸟鸣重新唤醒了早晨。
山路上积满了枯枝和落石,但被?困在山上的人早早就已经开始清理起了倒树和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