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人们赶着出门的时候,街坊邻居纷纷驻足打量。
只见马车一路招摇地拐进南清街,一名穿着靛蓝绸衣的小厮下车,敲响了褚家大门。
说是靖海侯府体谅褚家小姐受惊,特地送礼上门抚慰,却只字不提冤枉了人道歉的事。
褚夫人坐在堂屋,堵心得很。
原本觉得这事过去也就算了,结果靖海侯府又想博名声,又想恶心人。
什么话都被他家说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褚家女儿上不得台面,这点小事都还要闹死闹活呢。
“堂堂侯府主母,心眼小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现在要怎么办?”婆子在一旁问:“可要将礼收进来?”
“不收,”褚夫人说:“请人进来喝两盏茶,回头原封不动打发走就是,另外把昨日买的药膏给人带过去。”
“好。”
靖海侯府原本就是来做做样子,若真是赔礼道歉也不至于派个下人过来。褚夫人懒得出面,喊婆子去打发了人后,继续算账。
因着昨日花了不少银钱买药膏,手头上又窘蹙了些。
褚家底子薄,当年褚大人还是个穷酸书生时,被恩师看中将女儿下嫁,这才娶上媳妇在京城落脚。
褚家又没有其他进项,就一座小庄子也还是褚夫人出嫁时娘家陪嫁过来的。褚大人一辈子老实巴交做官,每月俸禄也就二两银子、十四石米,庄子进项不多,每年也就种些蔬果供府上嚼口罢了。
一家子操持都在褚夫人手上,两个女儿长大,少不得要准备嫁妆。没多久,二女儿要去上学,又得花销一笔。还有年节人情赶礼,处处都是银子,哪哪都要花钱。
打了会算盘后,褚夫人叹气,问:“阿圆呢,她起了没?”
“二小姐起啦,正在练字呢。”
褚夫人点头,生活虽不易,但比起别家来,她家宅清净,女儿乖顺,也已满足。
“不必扰她,让她练。”
没多久,婆子过来通传,说:“肖夫人过来了。”
褚夫人赶紧放下东西,起身迎出门。
肖夫人是她娘家弟弟的媳妇,姑媳俩向来关系好,今早过来想必是苏家那边得了消息。
果不其然,肖夫人说:“苏大人看了阿圆的文章和字,说去慧香书院读书应是不难,不过得稍加请名师练练。”
褚夫人这心吊得一半一半的:“可上哪请名师去?”
肖夫人笑道:“苏大人还特地推荐了个,说这人书法了得,若得他指点,阿圆定能一日千里。”
闻言,褚夫人大喜。
.
阿圆练两刻钟字便休息一会,此刻,她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个匣子吃零嘴。
然后,目光落在半开的抽屉里的那张烫花洒金箔信笺上。
上头也就几个字:梨花巷路口,沈霂。
但就这么几个字她已经看许久了,忍不住感叹:“大哥哥的字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实际上,今日一上午她便是对着这几个字练习,可怎么都不得章法,而且越发觉得自己写的字丑得不能看。
“唉!”
这么想着想着,零嘴也不香了,她收好匣子,打算继续练。
过了会,宝音进来喊她,说肖夫人来了,让她过去见礼。
.
两日后,褚大人休沐,带着女儿阿圆前去拜访名师。
国子监祭酒介绍的这位名师颇为秘,连姓名也未曾透露,住的地址也很是偏僻。
倒不是地段不好,相反,地段极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道路也极其开阔。
但褚大人越走心越慌。
一路都在盘算束脩够不够,备的礼丰不丰,见了人要如何说才能让对方同意收自己的女儿为徒。
阿圆也是如此。
她第一次拜师,还挺紧张,不知夫子年龄几何,是否严厉,会不会经常打手板心。
父女俩就这么忐忑地到了地方。
敲门时,是个年轻的小厮开的,一见两人就客客气气道:“褚大人,褚姑娘,我家公子久等了。”
小厮领着两人走,一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非一般富贵人家。
阿圆揪着身前的小布袋,走得屏气凝、目不斜视。
上游廊台阶时,却不慎踩到裙子。
眼看就要往前扑倒,这时,从侧边来了个身影。他如箭一般动作迅速,飞快地拉住了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