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天欲其亡,必让其狂。
陈思雨心说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最高指示’疯狂到,要打断她的腿。
当然,那是上层之间的风云角逐,而她,恰好是那只,被卷在风暴中的小蚂蚁。
不过就算她是蚂蚁,如今可不是旧社会,也不是谁的一言堂。
要批要斗,那得师出有名,得她真正犯了罪才行。
她要没犯罪,就领袖来了,都不可能随意扣个帽子就毙了她的。
李倩自己跳不到《天鹅湖》,难免幸灾乐祸,要看陈思雨的笑话。
不过笑话归笑话,兔死狐悲,她从包里翻出一条大棉裤来,说:“思雨,这是我婆婆给我衲的大棉裤,足足壮了三斤棉花,你把它穿上,跪地上就舒服点儿,不然,大冷天的,一场批评会下来,你的膝盖可就废了。”
梅霜虽然讨厌李倩的幸灾乐祸,可也不由的感动:到底是歌舞团的孩子,瞧瞧,她多细心,她想到的,梅霜自己都没想到。
接过裤子,梅霜说:“来吧思雨,就套在你的外裤上,咱穿暖和点儿。”
陈思雨说:“梅阿姨,还不到那一步呢,走吧,让我去会会马主任。”
看她转身就走,李倩着急了:“陈思雨,别狗咬吕洞宾了,知不知道是谁在揭发你,你那俩笨蛋徒弟,赵晓芳和程丽丽,还有你的白眼狼弟弟,陈轩昂。亲人的揭发最为致命,他们跟你翻脸啦,要要你的命!”
“你都说了,赵晓芳和程丽丽是俩笨蛋,我有啥好怕的?”陈思雨先反问。
边走,她边说:“正好儿,我去看看,我俩笨蛋徒弟,揭发我啥了,我还挺好的呢。”
今天的马干事,不可谓不风光。
关于陈思雨靡靡堕落的大字报,不但贴满了市歌舞团大礼堂的墙面,就连家属院的墙面,也给贴的满满当当。
当然,全城的小将,他也全部召集来了。
奉行最高指示,今天,他务必要为陈思雨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批评会。
院里的邻居们也全围着,还有好些路过的人,好,围着在看热闹。
而程丽丽的老娘包大妈,站在路口,一看陈思雨来,哇的一声就开哭了,手拍大腿,想跟陈思雨说句对不起吧,又不敢,就一个劲儿的干嚎着。
大字报贴了满墙,陈思雨不看轩昂的,只看程丽丽和赵晓芳于她的揭发。
这种所谓的揭发,用将来的话形容,也可以说是吐槽。
揭发得有证据,所以她们也不敢无中生有,乱说,还是得从事实出发。
程丽丽揭发的点是:陈思雨身为老师,像资本家一样专横霸道,欺负她,压榨她,还经常批评她,打击她,总是,是个顽固的走z派。
赵晓芳的,像是照着程丽丽的抄来的:陈思雨身为老师,像资本家一样专横,霸道,经常不给她饭吃!
……
众目睽睽,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马干事朝着陈思雨敬了个礼,指着大字报说:“陈思雨同志,你的亲人和徒弟联合揭发你,关于她们指证的点,你都承认吧?”
梅霜叹气,在文艺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徒弟反水卖师傅,这种事太常见了,所以她再气,也只能是翻翻白眼。
包大妈可惭愧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若非陈思雨的责备和督促,程丽丽就是颗歪瓜裂枣,是不可能成材的。
她还小,傻,悟不到师傅的苦心,给人一唆使,就冲上来揭发师傅了,唉,丢人,丧良心呐!
但现在,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压不下去了,她就想,让陈思雨把这几条都否认了,她再凭着自己的老脸,帮她在马干事面前说几句好话,把事情压下去。
可陈思雨却张嘴就说:“我承认,我是欺压她们了。”
包大妈给吓的脸色都变了:“陈老师,你可别胡说,我做证,你没欺负过丽丽,丽丽是犯傻,犯糊涂呢,你可不能犯糊涂。”
赵晓芳和程丽丽也不是真傻,而是被马干事给迷惑了。
以为陈思雨只要挨顿批,就仍可以跳舞,此时俩人一起站了出来,程丽丽说:“陈老师,以后把你的坏习惯都改了,对我们好一点,思想委的领导会原谅你的。”
赵晓芳也说:“对,马干事都说了,只要你能改正错误,就还是我们的好同志。”
马干事也是温温的笑,接茬说:“看来陈思雨同志虽然堕落了,腐败了,糜烂了,但还算良心未泯,不错,勇敢的承认错误吧,小将们会从身体到思想,给你来一次全方位的净化的。”
所谓净化,当然就是武斗。
而武斗,就是为了让她以后都跳不得舞,用这种方式,阻止《天鹅湖》的上演!
陈思雨蓦然翻脸,手指程丽丽:“我承认个屁,你,拿着群众的血汗换来的工资,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我是为了不浪费群众的血汗才打的你,我没错!”
再看赵晓芳:“瞧瞧你现在,胖的跟只猪一样,你吃的东西是哪来的,是农民伯伯用汗水和辛劳,耕耘出来的,吃吃吃,你就没想过,农民伯伯们还没脱离温饱了?你吃的时候心里就没有愧疚,我为什么不让你吃,因为我代表的是人民群众,我是在代表群众,教育你!”
俩徒弟愣了好半天,撇嘴,一起咧嘴哭了起来。
而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说:“师傅骂徒弟,没错吧。”
还有人说:“老话说的好,严师出高徒,现在这些孩子可真够不要脸的,师傅严点她们就要搞揭发,要我说,这种孩子就不该教,让她们使劲儿玩,玩成一群废物才好。”
说白了,思想部玩的,不过是文字游戏,想批谁,就强行给谁扣帽子。
而陈思雨最擅长玩的,也正是文字游戏。
想批她,可以啊,但请站到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吧。
一句话的事,她就让所有的群众集体倒戈,向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