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任一句有点东西还没说出口,她猛然吊高嗓音:“……同愤。”
要知道,原身可是杀过千军万马,过了文工总团遴选的种子选手,唱歌跳舞,基本功扎实着呢。
而这一句,把原身十几年从吊嗓到喊嗓,再到丹田音练出来的基本功,爆发无疑。华美,圆润,高亢,流畅婉转,不但听者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院墙上的树叶都被震颤,围观的小孩子,口水直接拉成了丝儿。
但不及观众们围过一类,再一声呐喊已经出来了:“黄莲苦胆味难分。他推车,你抬轿,同怀一腔恨,同恨人间路不平,路不平……”
一人一腔,可念唱作打全在其中,整间大杂院都给她整热闹了。
等她唱完,许久无声,陈思雨以为自己发挥的不够好,但突然,郭主任举起双手:“好!”又竖大拇指:“这唱腔,老辣精干,绕梁回声,不输老演员。”
“不愧是文工团的小将,唱的真好。”徐大妈掌都要拍烂了。
另外的大妈们也说:“这怕不是只黄鹂鸟儿吧,人小,嗓儿能冲天。”
哟喝,一声赢得了满院彩?
趁势,陈思雨说:“郭主任,你带我去找一下轩昂吧。”先见面再谈别的。
“哪用你亲自去,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找来。”郭主任秒变美团跑腿。
进了屋,干净整洁,也可以说家徒四壁。
床是好床,雕花大床,但上下,左右的抽屉全没了,被子也是好被子,缎面,可上面千窟窿百孔的,陈思雨才触手,两只原本在里面安了家的老鼠应声出来,跟拆迁户儿似的,携家带口跑路了。
一张桌子,一个小炒勺,里面摆了一双碗,碗上是掉了漆的乌木筷。
没有门的柜子里凌乱的摆着几件旧衣裳,最底下一层放着几个蔫红薯。
放牙刷缸子时,陈思雨差点笑喷,因为窗台上有个牙杯,牙刷上面总共五根毛,其中一根她吹了一口气,还掉了。
先洒水再抹窗,有腿的感觉可真好,跳起来把房梁上的吊吊灰也一并清扫干净,哼着《小二黑结婚》,一曲已毕,破竹席上是崭新的被,门光地洁,脚边一床破被子,这就是个温馨整洁的家了。
这年头棉花可不能浪费,陈思雨打算拆了旧被窝,拍干净棉花做床褥子。
一阵脚步声,郭主任应声而至,说:“轩昂那小子思想还是有点问题,非说你是来迫害他的,不肯从锅炉房出来,还说要是一个叫念琴的来他就见。”
把椅子让给郭主任,陈思雨说:“郭伯伯,不是轩昂思想有问题,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原来只顾着考文工团,没顾上培育亲情,跟他疏离了关系,您老就放心吧,我会循序渐进,慢慢跟他培养感情的。”
其实是,原来继母和陈轩昂去看姐姐,原身只跟养弟弟关系好,却因为怕会被带走,故意冷落,甚至还伙同养弟欺负轩昂个血亲的弟弟。
反而念琴忠厚些,对陈轩昂要好点,会给他抓把瓜子给颗糖。
所以陈轩昂对念琴比思雨更喜欢一些。
“你先住着吧,不用管他,饿了他自然会回来。”郭主任说完,回头看了眼屋子,感慨:“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
干起活儿来,一天可真快。
转眼,棉花拆好抖净,凉台阶上了,陈思雨也该收拾晚上的吃喝了。
出门就是国营商店,年代原因,虽然是京都,但物资匮乏的可以,货架上寥寥无几,看了半天,陈思雨买了一把挂面和一把小葱,一支新牙刷。
物价也是正便宜,居然才花了二毛二。
但光吃面肯定不行,陈思雨问:“漂亮姐姐,咱这有肉吗?”
原本板着脸的售货员噗嗤一声:“你做梦呢吧,肉得去国营肉店。”
看陈思雨要走,又说:“这几天支援东北知青点,全市的肉店都三天没开门了,谁家有肉,那得是知青家庭。梅林午餐肉要不要,就一罐了。”
“漂亮的姐姐人也是最善良的。”原身的好嗓门,既甜又脆,甘蔗一样。
梅林午餐肉在将来都是餐桌上的圣品,更何况现在。
它还不贵,才5毛钱,还不及一斤肉价。
而经售货员提醒,陈思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囤物资比啥都重要,攀上柜台,她又说:“小姐姐,糖有没有,花生芝麻饼干呢。”
哄孩子嘛,啥年代,糖和饼干都是最管用的。
“你就叫出花儿来也没有……明儿来,我给你留着。”售货员说。
陈思雨立正鞠躬:“谢谢漂亮的小姐姐!”她还真能叫出花儿来。
虽然上辈子废了双腿还能在舞蹈界鼎立如泰山不倒,能谈天能说地能讲文艺还能迷的小鲜肉们团团转,美食方面更是有很深的造诣。
可现在,当饿的肚子咕咕叫时,陈思雨死在煤球这一步了。
瞧着别人家的煤球炉都旺旺的,可她的,死烟框气。
看她被烟熏成了个糊团儿,徐大妈挟了块自家的煤过来,说:“轩昂可会生炉子的,要不我再帮你叫一趟去。”
所以弟弟不但钢琴十级,还会生炉子?
虽然还没见着面,可陈思雨已经喜欢上那个弟弟了。
她说:“不用不用,等饭做好了,我自己去找他。”看徐大妈要走,又说:“大妈您人可真好,我得多有福气才能遇到您啊。”
原来这闺女不这样儿啊,如今这行事这说话,咋叫人那么喜欢呢。
应该是长大了,参加工作了的原因吧,文工团,素质不好的可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