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在脑中迅速理清了前因后果:“杜远震……是你害死的?”
费铮大约已经把他当作了死人,十分爽快地回:“没错,兄弟反目,有钱家族的常态。书彦察觉之后跟踪过杜伟明,但他哪里是那只老狐狸的对手,不到窝点就暴露行迹了,差点儿被人乱刀捅死,慌不择路之下恰好撞上了我,居然求我救他,哈哈……”
求杀父仇人救自己,的确是可笑又荒诞的场面,费铮越笑越大声,刚穿上救生衣的杜书彦莫名其妙地望了过来,一脸迷茫。
“可你还是救了他,甚至帮他杀了你的前雇主,一直保护他到现在。”虞度秋愈发不理解,“他对你来说是什么?有趣的玩具?还是赎罪的工具?”
费铮的笑声戛然而止,咔咔咬碎了嘴里的糖,眼中猩红的血芒愈来愈盛:“不,你才是赎罪的工具,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每年都会为你定制一幅画,去年那幅被警察拦截了,今年我会亲自为你画一幅,到时候烧给你。好了,闲聊到此为止——”
一片乌云刚好在他脸上投下暗影,阴森的目光中杀气陡增:“我其实很讨厌用枪,但杀你,必须用枪。一路顺风,虞度秋——”
“砰!”
枪声在耳边炸开的瞬间,所有被绑的船员统统吓得紧紧闭上眼,不敢看自己老板横死面前的可怖场面。
孙船长离虞度秋最近,也恐惧得不敢睁眼,可耳朵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声枪响……好像不是从他身边传来的。
“啧,早知道该爆头。”纪凛再度举枪。
——与此同时,费铮的身形晃了晃,手机哐当砸地,眼中闪过一道惊愕,紧接着凶戾暴涨,手指迅速扣下扳机!
“砰!”
第二声枪响,高速子弹打在了甲板的护栏上,孙船长吓得人都僵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袋边上的空心铝合金瞬间多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虞度秋在第一声枪响的瞬间,看见费铮的前胸没有被子弹穿透,就意识到他穿了防弹衣。
普通的小口径手枪威力较弱,纪凛开枪的位置又隔了七八米远,这一枪只能让费铮产生疼痛和淤青,他盛怒与急躁之下必定会选择达成他的首要目的——杀人灭口。
虽然原因尚未明了,但虞度秋此刻深知,只要自己活着,就是对方眼中唯一的靶子。
瞬息之间,他当机立断侧身回避,费铮果不其然地再次朝他开枪。而在同一瞬间,柏朝暴起发难,逮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这一枪便失了准头。
局势不给他们一秒的喘息机会,费铮大抵经受过专门训练,即便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身体已经本能地攻向背叛者,反手掀开西装,摸向腰后藏的另一把手枪。
虞度秋拖着骨折的手臂猛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另条胳膊,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狠狠一划!
雪光骤亮,锋利的刀片瞬时割破了费铮的西装与衬衣,血痕贯穿整条小臂,鲜血汩汩狂涌。
费铮眼中血光大盛,立即对其余同伙发出声带撕裂般的怒吼:“动手!”
洪远航早已进入作战状态,可惜经验不足,枪口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对准了扭打在一块儿的三人中的虞度秋,正要扣下扳机,旁边突然伸来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按下了他的枪口。
他一愣,刚要回头,忽听耳畔又是“砰!”一声巨响。
杜书彦的两名持枪保镖追着突然冒出的纪凛开枪,甲板是完全露天的,几乎没有可以遮掩的地方,纪凛只能一个翻身藏到了按摩浴缸后。子弹击穿了陶瓷浴缸的一角,碎片飞溅,清澈的水流哗哗涌出,泼撒了一地。
其中一名保镖听见费铮的呼喊,立刻掉转枪头——
柏朝一记沉闷的拳头迅速砸向费铮腹部,又快又狠,费铮吃痛弯腰,防弹背心又挡下了这一枪。
但他们终究只有纪凛一人持枪,而对方有四人,冷兵器和拳脚如何能与枪械抗衡?
眼看着下一发子弹分分秒秒有可能射中无辜的人质,纪凛当即把心一横:擒贼先擒王!
趁对方攻势减弱,他看准时机,一个飞身扑了出去。多年的训练累积在此刻统统爆发,他率先一枪击中了其中一名保镖,那人应声惨叫倒地,同伴立即回转枪口,接连开了几枪,吓得其他被绑船员呜呜不断,泪流满面地对天祈祷子弹长眼。
来敌身形矫健,保镖没能命中对方要害,但其中一枪为同伴报了仇——
纪凛冲刺的步伐猛地一滞,险些栽倒在地,顾不上腿部传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咬紧牙关撑住护栏,纵身往下一跃!踉踉跄跄地落在了下层甲板上,趁着保镖尚未追来,立即举枪对准上层船首处站着的费铮:“姓虞的!让开!”
他本想留费铮一条命,以便审出所有真相,但现在看来不必了,这种危险分子还是直接杀以永治吧。
虞度秋听到呼喊,十分默契地伏低身子,然而费铮反应极快,意识到自己的头部暴露在枪口下,也迅速降低了重心。
柏朝紧紧钳制着他的另半边,不光要防止他开枪,还要将他拽入纪凛的射程,两个人合力才拖住这头强悍的魔鬼,不敢松懈半分。
从第一声枪响至此不过短短十几秒,输赢仅在瞬息之间,倘若纪凛能成功射中费铮,或者柏朝能成功夺枪,他们立刻就能射杀全部敌人,逆风翻盘。倘若不能,这片翻涌的大海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砰!砰!砰!”
三声紧密的枪响陡然炸开,宛如三道惊雷,响彻天际。
纪凛蓦然呆滞,脑海一片空白。
开枪的不是他,也不是费铮或两名保镖。
一道身影在他眼前晃了晃,旋即轰然倒地!
“度秋!!!”
“少爷!!!”
两声悲厉的呐喊同时爆发,怆天呼地。
洪远航手中颤抖的枪口冒出淡淡的烟雾,很快被海风卷走。他整张脸痛苦地皱在一块儿,几乎与他爷爷脸上的皱纹有的一拼,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嗫嚅着:“对不起……爷爷……他们不死,我们都得死……我、我不想死……”
虞度秋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捂住腰腹,疼得连咳数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黑黢黢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
似曾相识的场景,无数次在他的噩梦中出现。但这回,要死的是他。
“赎罪吧。”他看见费铮骄狂疯癫的狞笑,“你不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你只是一个……卑劣的杀人犯。”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