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在思量的同时,虞度秋也在观察,顿了顿,决定先不透露:“这就先保密吧,等到发布会当天,我会一一解答的。”
裴鸣不知可否地嗯了声,没再追问,似乎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更叫人捉摸不透了。
杜书彦见他俩对话的告一段落,接着说:“度秋,我听说这阵子你那儿出了不少事,还进了趟警察局?有些媒体瞎报道,我尽量帮你摆平了,但能力有限,挡不住悠悠众口,实在惭愧。这位是纪警官吧?我听苓雅提过,劳烦您了。度秋树大招风,想害他的人太多了,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啊。”
纪凛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客气地回应了几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想才明白——这两少爷从刚才到现在,压根没分给柏朝一个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挺好笑的。
用彬彬有礼的表象遮掩傲慢自大的本性,却又在一言一行中不自觉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恃强凌弱,欺软怕硬,自以为人上人,不把最末等的人当人。
难怪这些人都不怎么喜欢虞度秋,他毫无疑问从出生起就是上等人,且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必须要巴结,可他却偏不遵守上流这套心照不宣的待人之道,对人的喜恶全凭心情,即便是像柏朝这样身份低微且毫无背景的末等人,也能被他委以重任,甚至当成男伴带在身边。
这仿佛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上,衬得他们伪善又无能。
“书彦哥有心了。”虞度秋今晚的矛头不是冲着杜书彦去的,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董事会那些老家伙最近有没有为难你?有的话跟我说,外公让我帮他盯着点儿,怕你受欺负。”
杜书彦露出不知真假的感动色:“还行还行,替我谢谢虞伯伯,当初要不是他,我和苓雅或许早就被我表叔赶出家门了。幸好我没有辜负他的一番苦心,这几年慢慢坐稳这个位置了。”
“书彦运气也好,这两年遇着不少贵人吧?我可都听说了。”裴鸣冷不防道,“这就叫苍天不负有心人,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时来运转了。”
三言两语把杜书彦的艰辛奋斗归纳为了运气好,乍一听像是夸奖,仔细一品便尝到酸味儿了。
杜书彦苦笑:“是啊,自从我爸九年前去世,整个家都垮了,个中滋味,唯有自知。不过比起裴哥你家的遭遇,也算不了什么,咱们都不容易。”
意思是你爸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纪凛听着他俩暗戳戳的唇枪舌战,不由得对杜书彦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看着文文弱弱,放暗箭的本事却和虞度秋有得一拼。
想想也是,能在金钱、利益与欲望的漩涡里屹立多年不倒的,怎么可能真的懦弱胆怯?
裴鸣握着香槟的手指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回:“嗯,都不容易。”
看了半天好戏的虞度秋这才插话:“好了,今天不是来享受的吗?提这些伤感的干嘛。裴鸣哥,你给我介绍下这些展品呗,或许我看中了就全买下了。”
裴鸣的眸色瞬间沉了沉。
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摆出来炫耀,有人却说我高兴的话全要了,口气比去菜市场买菜还随便,财富水平高下立现,侮辱性极强。
纪凛心道:好家伙,论阴阳怪气,你们仨真是谁也不输谁啊。
裴鸣嘴角的温和笑意估计是快绷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脱身:“我还要去安排晚上的晚宴,让小卓给你讲吧,先失陪了。小卓!过来。”
裴卓一直暗中注意着他们那块儿,闻言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杜苓雅仍旧站在原地,看样子不想与前未婚夫交流。杜书彦道了声歉,也暂时离开去劝解妹妹了。
裴卓一个人面对虞度秋三人,本就不足的气势被压得接近于无,想找个解说人员,自己开溜,虞度秋却哥俩好似地搂住了他的肩,捉鸡仔似地将他捉了回来,压低声音问:“裴卓,好歹同学一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柏朝和纪凛对视一眼,明白这是要算旧账了,都上前一步,挡住其他宾客的视线。
裴卓从小就有点怕他,疏于锻炼的体格也无法与虞度秋相比,丝毫动弹不得,惶惑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苓雅之前是我的未婚妻,你却送她珠宝首饰,算怎么回事?想从我手里抢人?”
“没、没啊,我只是想送她一份回国礼物,正好我家矿场开采出了品质不错的原石……”
“好,就算我既往不咎,但现在呢?苓雅刚跟我解除婚约,你就去追求她,不把我放在眼里?”
裴卓重重咽了口唾沫,涉及到自己的心上人,突然就有了勇气:“你对她不好,害她伤心……还不允许我对她好了?”
虞度秋冷笑一声,手臂拦住他脖子,以指为刀,红宝石戒指轻轻划过他颤抖的喉咙:“我们兄弟之间,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你也不缺年轻漂亮的美女倒贴吧?她都快三十了,追到手也玩不了多久,你又不会真的跟她结婚。”
裴卓一愣,紧接着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地奋力挣扎,终于逃脱桎梏,定好型的卷发全乱了,脸涨得通红,像一只快气炸的愤怒小鸟,朝虞度秋低吼:“姓虞的!你、你真以为我怕你?要不是担心苓雅伤心,我他妈早就找人废了你!她那么爱你,你还敢甩了她?没了钱你算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她!垃圾!”
弱小者压抑已久的爆发不容小觑,连虞度秋和纪凛也插不上嘴。
裴卓骂完,狠狠剜他一眼,气冲冲地朝杜家兄妹走去了。
虞度秋对刚才那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无动于衷,若有所思地望着裴卓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在他还算真心的份上,要是能追上苓雅,我包个大红包给他们。”
纪凛很想听听这人口中的“大”能有多大,于是问了出来。
虞度秋促狭道:“反正是你这辈子也赚不到的数字。”
“……”也是嘴贱,非要问。
柏朝:“如果他不真心,你会怎样?”
虞度秋想都没想,捏起自己脖子上的潜在凶器,从左往右一划,真假难辨道:“还用说吗,直接割断他的喉咙。”
纪凛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一再受到挑衅,忍无可忍道:“你特么能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好好的首饰不戴非得戴个凶器,随时随地准备作案吗——”
他话音蓦地刹住,像被人定身了,嘴巴仍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纪队?”虞度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纪凛呆愣的眼逐渐放出光,变得透彻、犀利,态顷刻间从恼火切换为激动,一把抓住虞度秋的手:“卧槽!我或许知道杀死吴敏、黄汉翔的凶器是什么了!”
虞度秋看着他俩交握的手,受宠若惊地问:“是什么?”
“首饰啊!你记不记得,雨巷案的监控里显示,凶手右手上有一枚很闪的珠宝戒指?宽度大约一根手指,也就是一厘米左右。”纪凛伸出自己右手比划给他看,“而吴敏、黄汉翔脖子上的两道平行割伤,相距恰好一厘米,有没有可能,凶手在戒指的两侧焊了刀片、安了机关?戒指就是凶器?!”
虞度秋竖起自己的手指,在红宝石戒指侧边的某个位置轻轻一按——雪光骤亮,两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瞬间弹出,如同宝石生出了一对锋利的翅膀。
“你说的是这种吗?”
纪凛脸上的激动肉眼可见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