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晴莫名:“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董永良知道他一定会吃那道鱼,而虞度秋确实吃了。”纪凛扭头,看向监控室内悔恨落泪的老厨子,“这是他们之间一种无形的信任,而董永良却利用了他的信任,换作你,你能原谅吗?”
卢晴摇头,思忖了会儿,说:“这么一想,虞先生也蛮可怜的。”
“他可怜什么,炒了一个厨子他还有无数个,多的是人伺候他。”
“可是你想啊,虞先生的飞机那么大,多带几个厨师绰绰有余吧,他却只带了董师傅一个,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趟出国风险巨大,已经小心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被害了。如果连最信任的厨师都会害他,那他身边的保镖呢?员工呢?甚至警察呢?都有可能啊,你不觉得可怕吗?”卢晴边回忆边说,“而且我记得,他当时揭穿董师傅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他真的一点儿不在乎吗?还是……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呢?”
纪凛愣住。
仔细回忆,虞度秋不仅当时是笑着的,后来几天与他们一同吃住,提起这事的时候,也一点儿没露出介怀的样子。
监控室内的董永良渐渐止了泣声,默默发呆,或许在回忆过往种种,或许在盘算未来出路,不得而知。
能大哭一场发泄情绪的人,最容易释怀朝前看。
不能的人,也许一直停留在过去。
纪凛突然想起,虞度秋每次提到穆浩,几乎也都是笑着的,还总拿穆浩开玩笑,显得很不尊重这个可能已被谋杀的老朋友。
然而事实上,得到故友留给他的线索后,虞度秋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多年来建立的商业帝国,回到国内,亲自作饵诱出凶手。
以他的财力和人脉,即便身在国外也可以远程指挥,何必亲身涉险?
短短半年间,自己的挚友生死未卜,自己的亲二叔在面前跳楼身亡,自己身边的人密谋诡计,自己被追杀差点丢了性命……正常人都会崩溃,虞度秋就算脑子再不正常,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卢晴昨晚当了回公主,平添了几分公主病,多愁善感道:“不过最可怜的还属咱们,人家好歹富可敌国,咱们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抓住的人得放了,没抓住的人还不能抓。”
“……”纪凛心里刚冒出点儿对虞度秋的同情,立刻被这番话狠狠按了下去,“行了,别絮絮叨叨了,跟老彭打报告办手续去,派人继续监视董永良,姓虞的不追究是他的事,我们还得顺藤摸瓜。”
“啊?凶手不会这么傻吧,明知我们会监视还联系他?”
“说不准,凶手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太聪明,身份基本已经被我们识破了,菜得很。”
卢晴小声:“菜你还抓不住,岂不是说明你更菜……”
“……你再小声这里也就我们两个,我听得见!”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虞度秋获得了一瞬间的清净,但耳朵随即被更多噪音占据。
公安局的长廊上不乏行色匆匆的警察,倒不是新金区近期犯罪率上升,而是因为专案组为了调查三起谋杀案,这段时间二十四小时轮班搜查区内的娱乐场所、出租屋、酒店等地,没寻到lsd的踪迹,却意外抓获了不少嫖-娼卖-淫的、聚众赌-博的,甚至是吸白-粉的。
大案没破,今年的绩效算是提前完成了。
走廊上的多数人瞧见这位一头银发、室内戴墨镜的葩,难免回头多看两眼,心里寻思着,这位应该是做鸭或者情感诈骗进来的,这脸这身材,哪个女人男人看了不犯迷糊?
虞度秋抬表轻点两下,呼叫了带着女儿不知在哪儿参观的周毅,预计两分钟内能赶过来。
他如释重负般轻吐一口气,迈出步子——然而多日的舟车劳顿和超长时差给了大脑一记闷锤,晕眩感突如其来,他始料未及地趔趄一步,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旁侧伸过来一条男人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肩。
光看这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和这宽厚修长的手、干净平整的指甲,就知道是位自律又健壮的年轻警察。
虞度秋心思一动。
他对这个职业不太感冒,可最近身边的某位保镖太过张狂了,他有点束手无策,急需借助外力挫其锐气。
这位看着就很合适。
“谢谢……不好意思。”虞度秋微笑着抬头,心想,只要对方长得过得去,就试试能不能带回去,让某人看看,他多的是优质备选,别太得意忘形——
“不客气。”
“……”
这位“警察”长得岂止是过得去,简直是相当可以,可以到虞度秋开始怀疑,刚才的回头率或许大半不是因为自己。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去。”
“老周会接我,那辆车要b照以上才能开,你有吗?”
“有,就算你坐的是飞机游艇,我也能开,你当私人雇佣保镖是吃干饭的吗?”
虞度秋使出杀手锏——以权服人:“我没让你来,你不听我话,自己回去。”
平心而论,和一身脏臭的纪凛以及眼泪鼻涕齐流的董永良待了半天,突然遇上这么一位清爽俊朗的大帅哥,着实是烦闷和色-欲的双重释放。
但昨晚那个很浅很短暂的吻,像在他们之间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纱。
虞度秋的喜欢向来简单粗暴,看上谁就把谁搞上床,腻了就打发走,接着搞下一个。
柏朝不愿意上他的床,却要他的喜欢。
他们不是一类人,却得了一类病:自大症。都以为世界要绕着自己转。
“你不用太介意昨晚的事。”年轻男人的力气很大,揽着他的力度像挟持,带着他往外走,“我有的是耐心,只要你别惹我生气。”
虞度秋感受到了纪凛被抢台词时的恼火,正逢心情差,反唇相讥:“惹你生气又怎样?你也要害我?”
柏朝摇头,低声说:“不至于,舍不得。”
虞度秋一愣,突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