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不知道她爹在背后的操作,会做出提前让正宁帝退下去的决定,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余林府的事,让她深刻地感受这世间人与事的不可控。
经过这十多年的用心经营,她自以为已在大安编织出一张大网,可以做到及时发现任何关键人物的异动。
但是余林府的事,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所谓山高皇帝远,真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想想也是,在她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即便天眼遍布全国各地,仍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的涌现,让人愤恨无力。
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传递效率低下的时代,会潜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阴谋都不足为。
虽然目前并不确定那余林府的平静表象下,到底潜藏着什么,但有一点,就是那背后肯定藏着大阴谋,很有可能会牵扯到京中大人物的那种。
所以何殊有意让正宁帝及时退下去,由她自己站到台前当目标,在吸引各方的目光注意的同时,也吸引可能会存在的一些火力。
暗卫出身的郭风远深知皇上与太子所掌握暗卫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所以他从太子的话中听出那余林府内,可能藏有大阴谋的消息时,深感震惊的同时,更觉意外。
在不曾出现过泥石流的区域,因一场不算大的雨,突然爆发山洪,导致几座乡镇被淹掉大片的田地。
在排除掉当地官员贪墨修建水利款项,导致辖区内的河道溃堤的可能后,能让郭风远联想到的只有偷挖矿,或是有大批人生活在山中,意外挖开了什么地下河道。
所以他回去就找老上司共商对策,不管那余林府的山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可以确定的是,这背后肯定存在实力背景雄厚的大人物,还有可能是京中的。
要不然,一般人绝对没能力可让县府两级的官员都为其遮掩,所以大理寺的调查行动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与此同时,为稳妥起见,他还找崔景怀借人,兵分多路对那一带进行暗访。
左书意是在跟着同行人员来到余林府境内后,才知道上面明面上让他们去顺阳府,实则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余林府。
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他只能选择听令行事,任由相貌普通的上官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然后换上破衣烂衫,在草地上抓了几把,让双手和指甲内,都沾满草尘与灰土。
随后几人背上篓子、拿着铲子,以采药村民的装扮进山。
再联想到来时的路上,半道加入他们这支队伍的上官,在途中教他们的一些常用方言,以及身份信息,左书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以当地村民的身份,去山里探查什么。
而山里能有什么?在大理寺工作三年的左书意迅速联想到私挖矿藏,还有就是豢养私兵,想到这些,他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
这大机遇也伴随着大风险,而他只能进,不能退。
第一百九十章
在山间风餐露宿了多日后, 当一行人背着已装满蒌子和布袋的药材,准备下山时,被突然出现一队身强体壮的人围住时,左书意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在这场计划中, 扮演着怎样的身份。
被蒙上眼睛、捆成一串, 拖拽着穿过茂密的森林与地下通道, 来到一个豁然开阔的巨大山谷中后,左书意等人才被摘下蒙眼的黑布。
为他们易容,教他们本土方言的上官已经面带惊恐给那些壮汉作揖求情, 表示愿意给钱赎身,求对方饶命, 却引来周围那些壮汉们的大声嘲笑。
左书意等人也都按照上官的交代, 配合的露出充满惊恐无措地情。
那些人显然已经十分适应,或者说是很享受被人畏惧的这一幕,嘲笑完后,为首之人才满脸傲气地说道。
“来了这里, 老实听话、好好干活, 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敢不老实、试图逃跑, 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只见几个壮汉拖着一具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走到距离他们这边不远处的一个坑口,随意扔了下去。
见左书意等人被吓得的呆愣在原地,成功取悦了将他们抓进来的那些人, 一个个都很得意,放了几句狠话, 又安抚了几句后, 便挥手让人将左书意带下去, 安排活计。
这些正沉迷于自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前程的人,不会知道,随着左书意等人被带到这里,这处隐藏极深,四周布满各种机关陷阱与障眼法的山谷,就已正式曝露。
藏有上万人的山谷中,有近三成多人,都是身强体壮的中年大汉,五成多都是矿工,其近一成是负责后勤供应的人,以及负责冶炼矿石、制作各种武器的工匠。
因为这里不仅有一座煤矿,还有伴生铜、铁矿,矿藏储量十分丰富,丝毫不考虑安全问题的挖矿方式,使得挖矿的矿工死亡率颇高。
那些负责监工的壮汉,丝毫不将人命当回事,不时出谷抓人进来。
饶是在大理寺三年,已见识过各种恶性案件,这座对矿工,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矿奴而言,相当于是人间炼狱的山谷中的情况,还是成功颠覆了左书意的认知。
虽然从被抓进来,到山谷被九门提督府下属的步兵大营的人攻破,他只在这座谷内干了五天挖矿、搬运矿石的活,却足以让他感到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余林府的调查奏报被在第一时间送入京中后,何殊可谓是勃然大怒,当即派宫中禁卫出动,直接围了京中多处豪门大宅。
正宁帝和外孙女下棋下得正开心时,突然听说这个消息,赶紧来到御书房。
“皇儿,朕怎么听说你突然调巡防营的人与宫中禁卫联合出动,去抄家拿人了?”
这段时间一直过得风平浪静,正宁帝没察觉到朝堂上有任何异动,现在突然听说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大为吃惊。
何殊将那份奏报递给正宁帝,情凝重地介绍道。
“是有这么回事,这是大理寺与九门提督府的人,在余林府调查一个多月,得出调查结果,这些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不仅豢养私兵,还私自挖矿、冶炼兵器,多年来,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通过各种手段,从各地至少抓了上万人充当矿奴,前后共迫害三千多人的性命,致五千余人活得生不如死,受尽非人折磨。”
这些还只是能从账册上可以看到的数字,实际上到底残害了多,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因为那些人很享受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顺手抓、随手杀害的人,难以计数。
迅速看完奏报中的内容,正宁帝被气得怒容满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生而为人,竟能干出这禽兽不如之事,将那些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父皇请息怒,儿臣最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那些执行人,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孤都不会放过,一定要彻查清楚,让他们都受到应有的惩处,以平民怨!”
正宁帝冷着脸点头道,“你尽管以朕的名义处置,怎么严厉怎么处置,朕不在乎那什么暴君之名,只要能让那些人为自己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