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府邸不是专门修葺的,好像是明野随意挑了个前朝的宅子,他对这些身外之物一贯不太在意,也没当做自己的家,并不重视,所以容见才没有来。
虽然明野不常住在这,但从内到外的守卫森严,外人轻易不能进入。
容见第一次来,却很畅通无阻。
只要摆出长公主的身份,没有人敢拦他。
倒不是说长公主的身份有多尊贵,即使是费金亦,也不可能硬闯进明野的住所,是长公主容见等同于明野,而侍卫又怎么会拦下府宅的主人?
在侍卫的带领下,容见走到了明野的寝室前。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离开,自己推开了门。
往里走了几步,容见看了一眼,这件房间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整体色调是灰与黑,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和明野之前居住的狭小房间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空间更大,但也空荡荡的,看起来就是没怎么用过心的居所。
他抬起眼,看到坐在窗边的明野。
屋子里的帘子拉着,没有照进来的光,容见也不算近,只能看到明野模糊的侧脸,以及不能分辨的情。
明野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这是很怪的事,但似乎不在容见的意料之外,他又走近了些,脚腕上系着的铃铛轻轻响起。
还有另一只,挂在明野脖子上的铃铛,也一同感应到了。
明野怔了怔,偏过头,半垂着的眉眼缓缓抬起。
一双褪去颜色,逐渐盈满灿金的眼睛。
但这不是结束,一般的天遗族有金色的眼睛,但明野的眼眸是血红的。
看向容见的时候,明野的色平静寡淡,没有什么改变,仿佛那只是一个虚影。
容见走到他的面前,在明野身上,容见时常会显露出自己优柔寡断的缺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别吃药了。”
说出第一句话,接下来的话好像就很容易开口了:“你又不想吃。”
对于眼睛的事,与药物有关的事,明野没有告诉任何人,容见也不可能知道。
如果是平时,明野可能不会问,但他现在处于失控的边缘,于是问:“殿下怎么知道的?”
容见很小声地说:“因为我了解你。”
除了容见以外,世上的任何人对明野都谈不上了解,容见却说自己了解明野。
容见确实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外挂,他看过《恶种》这本书,曾经很喜欢男主明野这个纸片人。但这些的作用不大。没有人能凭借一本这样的书,明野将来的所作所为,就能揣摩出明野当下的情绪。
如果能那么容易被人掌控,也就不是明野了。刻意的讨好,故意的施舍,明野一眼便可看穿。
容见的天赋在于对明野纯粹的、无暇的、永不逝去的爱,所以他能了解明野。
明野等了一小会儿就失去了耐心,他平常不会这样,也不会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么久都不拥抱或亲吻,他没有碰容见,随意地问:“怎么不说话?”
容见已经说出了自己本来不该知道的事。也不算是完全的坦白,因为又很多难以解释的事,但也没有再隐瞒什么,连假话都不打算编了。
昏暗的房间里,容见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很容易猜到。”
前往这里的路上,容见想了很多。如果从结果往回推,就可以发现很多疑点。比如书中明野的症状只出现过不长的一段时间,在被侍卫发现后就立刻恢复,再也没有必须休息避人的日子,任何人都抓不住他的把柄。穿书之后,容见曾经误入那个院子,撞到发病时的明野,但也只有那么一次。即使频率再低,再不稳定,这两年间不可能一次都没有发作。就说明一定有抑制的药物,明野不想吃,但为了不耽误事情而服用。
容见想起那次看到的明野,他能感知到明野与以往的不同,不仅仅是失去听力的警惕,还有一种更难以言喻的东西。
——是欲望。
人的欲.望。
明野的欲.望很低,也会在那样的时刻放大,到濒临失控的程度。
容见终于明白过来。
比起被药物左右的欲望,明野更宁愿忍受失控,清醒地克制。
明野就是这样的人,这是连容见也不知道的秘密。
容见没有解释太多,他主动凑近了些,指尖搭在明野的掌心,铃铛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里安静极了,他的嗓音软而轻,有一种稚拙的天真,坦白地问:“你的欲.望是什么?”
明野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主动触碰容见。他有捕食者的本能,却愿意放过这只脆弱的蝶。
容见自投罗网。
容见俯下.身,褙子受力慢慢往下滑落,露出白而细腻的后颈,全部展示在明野面前。
没有人能以这种视角看长公主,除了明野。
容见缓慢地眨了下眼,他想要掩饰那些害羞与胆怯,也希望能忽略掉近乎自作多情的感觉,自问自答:“是我吗。”
濒临失控的欲.望克制起来太过痛苦,容见愿意满足。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然而容见的视线太低,并不能完全看清明野,只看到他侧着的脸,半垂着的、逐渐变成血红色的眸。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野的目力极好,不需费力,就能看到容见靠近时,每一根睫毛微微抖动的幅度,那么剧烈,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若无其事。
明野问:“殿下要怎么做?”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满足我的欲.望吗?”
很痛也愿意忍耐,付出一切也不是不行,容见固执地为明野献上自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