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有分,明野虽然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但他是外臣,管的太多了,手伸到了内臣的职务里,他们就有些不能接受。
章三川吓了一跳,觉得夏德文真是个愣头青。他知道夏德文的考量,但也不该说的这般明显。
大将军还站在面前。
明野半搭着眼帘,在一旁听着有人指责自己的手伸的太长,却不以为意。
其实他已经有所收敛了,没有完全掌控容见身边的所有事。与容见有关的事,他没有能放下心的时候,别人都不能信任。
容见偏过头,朝夏德文看去,他看了好一会儿,叫夏德文也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因为眼中似乎也没有责备,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解释道:“本宫与大将军之间没有君臣之分。”
这里是容见最亲近的下属,所以他不加掩饰地展示对明野的不一般。
明野并不属于“臣”,他和容见之间是一种与利益无关、感情上的联系,但这样的关系一定会体现在现实当中。
容见对明野有完全的信任,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相比。
明野说要当一把为容见劈开一切阻碍的刀,容见却不那么以为。
容见不愿意别人发现明野的嘴角为什么磕破,但这是因为第一次恋爱的羞怯,而不是他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一段感情。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么停顿了片刻,容见半敛着眉眼,色平静,很慢地说:“大将军的话就是本宫的意思。”
周围鸦雀无声,无人敢应。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他是认真的,也知道这句简单的话里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容见不在乎权力,却知道这样东西的利弊之处。当他决心要做皇帝的时候,也做好了承受这种沉重负担的准备。这是一种拥有后就不能与旁人共享的东西,至少在这个时代,在目前的状况下不行。绝大多数人不会因为得到一点权力而满足,反而会更加渴求,这是人贪得无厌的本性。
所以容见必须学会御下之术,权力的收与放,得掌握在他的手中。
明野不同,他们是可以分享权力的关系。
夏德文虽然鲁莽,但不至于愚笨,他退后一步,请罪道:“是臣逾矩了。”
明野偏头看着容见,露出一点很轻的、为不可查的笑意。
容见轻松道:“不怪你,是本宫之前没有说。”
这样举重若轻的话,更令两位近臣的心中一惊。
从头至尾,明野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像是无论容见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接受。此时开口道:“川崖城离上京,还有近千里的路程。而袁白之事败露,之后的路上,费金亦未尝不会再派人来,说不定会调动军队,只为了将殿下拦在半路。章同知,夏校尉,二位想过这段路怎么走吗?”
章三川一愣,问:“大将军的意思是?”
明野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就一定早已想好了解决耳朵办法:“和亲的队伍太过显眼,目标过大,很容易被人锁定。不如舍弃累赘的仪驾,轻装简行,一路行至上京。”
这个法子听起来简单,但有诸多阻碍。他们人数众多,没有合适的由头,路上的府城很难放行。
明野道:“两位不必多虑,我有办法。”
走到游廊的尽头之时,就应该分别了。
和章三川,和夏德文,也是和明野。
三人正准备和长公主告辞,忽然听到容见开口说:“我遇刺受惊……”
容见仰起头,眼中是很多的不舍,看着身侧的人:“明野,你来陪我吧。”
容见愿意在窗台等待明野而来,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但明野不必总是那样偷偷摸摸。
章三川和夏德文迅速地告辞离开。
待两人走了,容见先靠近了明野。
今日要隐藏行踪,所以将双生铃收起来了。
但还是要握手。
明野半垂着眼,轻声道:“殿下好厉害。”
容见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亲近的师长,没怎么被人夸过,此时有些脸红,移开眼,随口反问道:“有么?”
明野笑了笑:“有的。让那些人都说不出话。”
容见用鼻音“嗯”了一声。
今日天气很好,黄昏时也算得上温暖。
章三川和夏德文从那条游廊上返回,不知为何,他心中若有所感,回过了头。
长公主和大将军还留在原处。
日影摇曳,正落于檐下,将要熄灭又还未熄灭,将他们两个的身影衬得如梦似幻。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几乎能算得上是依偎在一起了。
章三川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收回眼,就看到明野低下头,眼睛半阖着,与长公主接吻。
意外的是,长公主没有拒绝,很顺从地仰起了头,纤瘦的手臂攀在明野的肩膀上,肤色雪白,落在一片纯然的黑衣上,格外显眼,像是那种很脆弱易化的雪,必须交由这个人保护。
容见是背对着章三川的,明野却对人的视线极为敏锐。他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章三川,没有收敛或停下的意思。
容见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经验不太多,心脏跳的很快,勾着手臂,搭在明野的脖颈上,需要借力才能站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