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好笑了。
关雪息扑哧笑出声:“你要脸?原来你还知道要脸啊。”
“我不是人!我就是你们的脸面!”关雪息推开何韵,走到关靖平面前。
他早就长高了,曾经关靖平低头伸手抚摸他的头顶,而今竟然要抬眼看他。当儿子能给父亲带来压迫感的时候,他们之间势必要起冲突。
但关雪息只丢下这一句——这一句就够了,他跟关靖平没有第二句话好讲。
关雪息走进客厅,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自己洗了个苹果。
洗完不算,又拿水果刀削皮。
他仿佛是最终赢家,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锋利的刀刃下,细窄的苹果皮绕了一圈又一圈,关雪息心跳得快,手却不抖。削完皮,半个苹果下肚,关靖平和何韵仍然呆立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们没话说了?”
压抑的气氛也不能让关雪息收敛半分,他头也不抬道:“没话说就散了吧,傻站着累不累?”
何韵闻言抽泣了一声,抽出纸巾擤鼻子,哭得两肩发抖。
关靖平拍了拍她,让她休息,给了一个“我来解决”的安慰眼。
关雪息用余光瞥见这一幕,抬手指了指对面沙发,邀请似的让关靖平坐。
关靖平没坐。
他站在关雪息面前,低下头问:“那个男生是谁?”
“跟你有关系吗?”关雪息“嘎嘣”咬了一口苹果。
关靖平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随便你。”关雪息毫无惧意,“查到又怎样?你是要给他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还是要杀人灭口?演电视剧呢?别搞笑了。”
这会儿关靖平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消气了。他竟然笑了一声:“关雪息,你以为五百万很少吗?你见过这么多钱吗?”
关雪息瞥他一眼。
关靖平道:“我不给他五百万,用不着这么多,只要送他出国就够了。”
“……”
“你不稀罕出国,有人稀罕。”关靖平眼中带着他自认为的对人性的洞察,平静又傲慢地说,“人是经不起考验的,关雪息。你为了他不肯走,但他一定会为了留学机会抛下你。信不信?不信我们走着瞧。”
关雪息懒得纠正关靖平对自己的错误理解——他拒绝出国不是因为不稀罕,也不是因为谈恋爱——算了,他的父亲母亲永远都不可能理解他。
关雪息不再对他们抱有幻想,多解释一个字都嫌浪费口舌。
而关靖平似乎认为,只要拆散他和他的男朋友,就能将他从歧途中挽救,教他放下无意义的感情,奔赴直冲青云光宗耀祖的大道。
关雪息简直受不了关靖平这满满一身的“爹味”,那么居高临下,那么自以为是。
同时又觉得他有点可怜——这种人被他们大人的社会规则驯化而不自知,像一群养在圈里的家畜,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什么是真正的自我和自由。
关雪息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果核扔进垃圾桶,嘲讽道:“走着瞧呗,等你好消息。”
……
鸡飞狗跳一整天,到了晚上,关雪息才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不知道后来关靖平离开时又对何韵说了什么,她不吵不闹也不哭了,没做晚饭,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
关雪息煮了一袋方便面吃,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
睡前他给陈迹发消息说“明天见面聊”,陈迹回了句“好”,让他别不开心,好好睡。
当时关雪息困意上头,稀里糊涂地想,陈迹还不知道关靖平要去给他“送钱”的事,知道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想笑吧。
关靖平实在自大,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就先认定人家一定缺他这点钱,敢情全中国属他关靖平最有钱,想拿捏谁就拿捏谁。
可笑至极。
第二天早上,关雪息被闹钟叫醒。
开学第一天,他起床洗漱,收拾书包。
客厅里没动静,何韵似乎一夜未归,自然也没早饭。
关雪息不奢望还有热饭吃,他没被赶出家门,纯粹是因为他爸妈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叫左邻右舍看见,脸上无光。
关雪息不在乎,他昨晚煮面,今早泡面,将就着吃了一口就背起书包去上学。
——明明什么都没变。
一样拥挤的公交,熟悉的上学路。他上车,下车,走在校园里,与一个个熟面孔擦肩而过,却突然觉得脚下的土地坚实了,天更宽了,也更蓝了。
关雪息清气爽,仿佛完成了生命的大蜕变。
他才不在乎关靖平和何韵会有什么后招,都是徒劳的挣扎罢了,他们要么彻底接受他,要么和他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