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有幸见过他几次,每次出来,都只摇头道:“给他时间吧。”
有一次,追随东皇氏三代的崇虚氏老臣破门而入,冒死痛骂了紫修一顿。青寐恰好在外面,听到了里面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东皇紫修,你是当真糊涂!!你如此自暴自弃,对得起死去的父王、母后,对得起因此牺牲的弟弟吗?!”
“你现在这般烂泥扶不上墙,自甘堕落,是要报复谁?!”
“你去外面听听,听听东皇炎湃是如何败你名声的!!”
“少主啊,你是要亲者痛,仇者快吗?!”
“少主!!!老臣给您跪下了,您别这样了行吗?!”
但不管老臣如何激动、悲愤,都只如跟空气说话。
紫修全程无言,仿佛根本不存在。
事态进展到这一步,尚烟也终于明白了一切。
星渊魔君为救紫修瞎编乱造,令紫恒对紫修产生了巨大的误会。
不仅紫恒,连她都认为,杀了紫恒是紫修的意思。
虽然紫修完全是被逼的,但以他的个性,弟弟已经因他而死了,他肯定不会再找寻任何借口,而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有多痛苦,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想到自己曾说他心狠手辣、禽兽不如,无尽的内疚与悔恨吞没了尚烟。
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尚烟被关傻了,临近紫修即将封后的日子,她又重拾望月雪山的可怕记忆,情绪也太低落,才会如此口不择言。但她本人意识不到这些。
这一刻,她的痛苦不比紫修少。
以至于在青寐魔核之外,她身体停留在青寐身侧,也止不住流泪。
一旁的人偶紫修见了,不断问她怎么了,她也无法回答。
青寐重新见到紫修的那一日,奈落已进入又一个雪季。
第一场大雪后,金沙域望月雪山顶上,太阳出来了,因而将雪地照得更白。
银色水光在雪地上跳跃,像无数钻石或透明水晶随阳光落下,在大片棉花上闪闪发光。
紫修披着大氅,站在山峰上,远远眺望远处的戒罗城。
看见他的背影,青寐微微错愕,随即大步走过去,躬身道:“少主。”
“青寐,你来了。”紫修没回头,只淡淡说道,“我有任务布置给你。”
“少主请吩咐。”
紫修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信封。
青寐走上去,双手接下。
紫修半回过头来,露出高高的鼻梁侧影。阳光照入他的紫瞳,倒映着微光,比雪山还美,却也比雪山还冷。他张了张口,声音低沉,没任何感情:“这里有十三个人。第一页的,七日内得死。第二页的,一个月内得死。第三页的东西,逼这四个人交出来,若是不交,只要能达到目的,可用任何方法。”
听到此处,尚烟更是感到心惊。
紫恒牺牲后,紫修似乎复活了,又似乎永远死了。
青寐也微微一愣,道:“领命。”
青寐心道:“看来,近日还是不要跟他提叶小姐了。”
其实,不只是这一日。
从那以后,紫修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过尚烟。
熟知紫修的人都知道,他回来后,心中充满了仇恨,哪怕他一句话也不多说。
可是,他并没再用同样的方式反击炎湃。他似乎一点也不急。
这一回,他等了足足五百余年,才攻占奈落,直接从月魔域外,一路打到奈落城中。
最后,他发兵包围了泰罗宫,将东皇炎湃押在丹墀之上。
炎湃先是暴怒,再是硬气,最后才磕头求饶。以他对紫修的了解,紫修既没立刻杀了他,势必是因为心存善念,所以他还期待紫修能大发慈悲,放过自己。
然而,紫修不过是玩死耗子的猫罢了。
“侄儿啊,念在我们的旧——”
炎湃话没说完,已被斩于丹墀之上,大卸八块。
动手的人并不是紫修,但他骑在龙背之上,双手趴在龙后颈上,下巴枕着胳膊,目光竟有一丝戏谑与天真,看着下方血花四溅,竟笑了起来:“旧什么?嗯?”
炎湃当然不会再回答他。
紫修直起身子,冷淡道:“来人,去把东皇建烈、东皇闻尧给我抓回来。”
但怪的是,建烈逃了,没带任何家人,包括他的十一个老婆;闻尧死了,却不是紫修杀的。
十三日后,在奈落城外,祭魔山,紫修完成了登基大典。
石梯之下,是万民百姓;峻岭之外,是月魔域的山河疆域。山顶上有火架两百七十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