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苍龙军无一投降,没有盾牌的步兵,在骑兵的铁蹄下,还反杀了漠狄三千人。
此行大费周章,得了这么个结果,狄啸自己还负了伤,他极不满意,恼得想要杀人。
两个方向的斥侯仓促来报:“东西方皆出现数万苍龙军。”
西三卫的两万兵正在绕湖而来,宋北溟也已近在几里外。西三卫的回救和宋北溟的回援都让狄啸出乎意料,漠狄兵分散在各处,正面迎战宋北溟和魏泰,狄啸暂无胜算。
他被逼得连清点战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不甘不愿地鸣金收兵。
仙女湖面泛起涟漪,苍龙军正在急速回援。
狄啸恼怒地甩开刀刃上的血滴,盯着溢血的木匣子。
这是他此行唯一的战利品。
可连这东西狄啸也带不走,否则苍龙军必定会为主帅的首级穷追不舍。
他眼中含恨,怒甩马鞭,漠狄兵在锣声中趁着最后的细雨,钻进了暗下来的天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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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破云”驰骋在总督府前往岳西军营的路上。它一步不停,踏碎泥水,疾奔在风雨间。
燕熙一身素衣常服,他在看完军报后,连蓑衣顾不得穿,上马便直冲而出。
骤雨虽降,但细雨还是很快把人淋透了,他的广袖在风里翻动,雨丝刮过他眉眼,他的色是冷漠的平静。
他看起没有表情,可是他骑的那么快,催动的风势里都是凌厉。
紫鸢和卫持风紧跟在燕熙身后,他们带了轻便的桐油衣,却不敢劝燕熙穿上。
燕熙像是找不到归巢路的幼鸟,孤伶伶地疾驰在天晕的泥泞里,紫鸢和卫持风无法安慰燕熙,他们只能跟着这只幼鸟疾驰。
五十里路,“揽月破云”竟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
燕熙到岳西军营时,西二卫的援兵刚入主营,汉崎在营门口对他跪下去。
燕熙没有下马,他像是还要赶路,侧头短促地问:“师父还没回来?”
汉崎面有痛色,无声地摇头。
天暗下去了,雨在幕色降下之前停下,最后的一抹夕晖冲破云层,惨淡地照在燕熙的侧脸。
燕熙的眉目漂亮得像是天光里唯一的亮色,他肤色被寒雨浸得苍白,他清瘦的身子支着单薄的素衣,却并不显得脆弱,他像是高傲的明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抿紧的唇线透着狠戾。
他没有再多问什么,接着纵马,撞进了乍黑的夜色里。
在他身后,最后那抹天光也褪尽了。
揽月破云的蹄声如裂玉,燕熙盯着夜色奔驰,他背着“流霜”,那是汉临漠为他锻的汉家刀,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数着马蹄,死死盯着幽冷的黑夜。
直到前方出现成片的火光。
燕熙才缓缓停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犹如火龙一样游来的苍龙军。
直到他听到“北风惊雪”熟悉的马蹄声,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人间般微蹙了眉。
随着宋北溟的靠近,他攥着缰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看着宋北溟靠近,在马蹄停住时,略歪了头问:“四千苍龙军如何?”
宋北溟一辈子都没如此懊丧过,无能为力地说:“全部战死。”
燕熙脸上霎时失尽了血色,他名下的四千兵化为英魂,陌生名字的死亡,陡然给他带来痛击。
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对无关的名字没有感情。
他像是要花很多时间来消化这个数字,在哀默间仿佛忘记了呼吸。
待终于喘了口气,他又不敢直接问出那样不吉的字眼,而是委婉又很轻地问:“师父也在里面?”
宋北溟点头。
燕熙眸光尽暗,他彻底僵住,滚下马背去,四肢颤抖得路都走不稳,颠簸地奔跑在雨后寒冷的夜里。
宋北溟跟在他身后,他徒劳地几次伸出手去,却到底没有去碰燕熙,他知道燕熙此时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
燕熙跌跌撞撞地停在队伍最前的担架旁,四位战士黯然地放下担架。
燕熙跪进泥水里,手脚冰冷地掀开那层白布,看到了汉临漠被擦净的脸。
他颤抖地抚着汉临漠的脸上的刀痕,失声痛哭:“师父……”
谁说这只是一本书?这本书里也会死人的,人死同样不能复生!
燕熙是苍龙军的主君,他的四千苍龙军葬身在冷雨里,他在仙女湖畔没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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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不能当着众将士的面抱燕熙,只能蹲在他身边。
燕熙垂着头,端详着汉临漠,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跌进泥水里,他幽幽地反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太冷血无情,老天才要这样惩罚我?”
这本书是不是想看我到底有没有心,才要拿至亲的死来割我的肉?
燕熙原以为自己可以无情,也以为自己不怕痛,他甚至模拟过无数遍,有朝一日连宋北溟都被他抛弃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