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乙点头说:“必定是他们。听说钱老太爷重病,这一家子的人都在往回赶。若不是时间紧张,这些个大老爷怎会夜半赶路?”
甲面露喜色:“那我们这回可钓到大鱼了。这一趟够养弟兄们半年了。”
乙说:“他们这趟回来,想必要住好些日子,盘缠少不了。”
甲说:“而且这钱家不过是个富绅,在朝廷也没要员,劫他们事儿少。”
乙赞叹说:“柴头儿这回消息准了。”
他们正说得兴致勃勃,一把刀悄然架上他们后颈,他们在金属的凉意中一哆嗦,扫腿反击并引颈想要高声示警,未及出声,就被敲晕了拖进了后面的草丛中。
锦衣卫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出手,在这穷乡僻壤,没太费工夫就拿下了山匪。
卫持风瞧着这些人穿得破破烂烂,没敢下手太重,大多留了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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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峡骨截道的山大王身手不错,暗卫长顾着燕熙就在近处,不敢托大,和兄弟们合力将一百多人拿下。
山大王被压到燕熙车前。
锦衣卫的刀快,卫持风很快也来了。禀报道:“埋伏在山上的,有五百余人,身手还成,瞧着像是练过军拳和军刀的。听他们说话,老巢就在几十里外,那里面还有几百人。”
燕熙隔着门帘说:“这些人带在路上麻烦,山大王和几个带头的跟在车队后头绑好了,其他小的,押他们回去把老巢端了,先把人都关在老巢里。”
卫持风行礼道:“是。”
燕熙顿了顿,他的声音在深夜里冰凉:“这些人专挑西境入口做生意,还挑了个这么个不好隐藏的夜晚,查清楚这些人什么来历,打的什么算盘。”
卫持风领命。
暗卫扯着山大王往车后头去,山大夫不服气,骂骂咧咧对着主车的窗喊地道:“你们什么人?这么大排场!是京里来的么?!”
燕熙坐在昏暗里,偏头俯视着那被摁在地上的汉子道:“你是军户?叫什么名字?”
山大王听见一把又凉又清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天籁,叫他不由抬头去分辨。
可车里太暗了,山大王瞧不见车里人的模样,用力仰头只能瞧见一抹优雅端坐的身影。
这是个贵人,明明只隔着扇窗子,却有如远在云间。
山大王猛地一怔,想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大人物,激动地挣动起来,大喊:“您……您是总督大人吗?”
燕熙注视着他:“消息还挺灵通,你找本督?”
“草民柴万仞见过总督大人!”山大王激动不已,把膝盖砸到地上,用力拜道:“我等皆是破落军户,无处可活,在这里讨口饭吃,求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燕熙目光森冷:“军户擅自脱离驻地是死罪,为何不守卫边疆,反而落草为寇,为害乡里?”
“军户?”柴万仞面露苦色,“总督大人,军户若无田无产,还算军户吗?”
燕熙眸色微敛道:“朝廷给军户拨了军田,世代耕种,而且还免了军户其他赋税,何以说无田无产?”
柴万仞说起此事,气得发抖,嗓门震天响:“田都在西军名下,全由军官们说了算。现在地是我们种的,收成不归我们,田契也不在我们手上,打战卖命还是我们上战场,肚子都吃不饱。何来田,何来产?”
燕熙面色不明地略一思忖,又问:“西境近年向朝廷报粮食欠收,朝廷年年都向西境拨粮万石,军户们何至于吃不饱?”
柴万仞气不打一处来,脸红脖子粗地道:“朝廷的粮,我们一粒都没吃到!”
“本督会命人细查。”燕熙盯住了他,“你所言若有一字为假,罪加一等。”
柴万仞又猛磕了几个响头,对天起誓道:“我柴万仞,若有一字为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燕熙冷肃地说,“也不该擅离军田,否则一旦有战事起,边境谁来防?”
“战事?”柴万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知想起什么,挤出忿恨不甘又嘲弄的情道,“我们是世代的军户,若是有战打,便是为着祖宗教训,也不敢背信弃义去当逃兵。可是,西境都多少年没有战事了!”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叫在场的人听得尽然愕然。
卫持风警告道:“你好好说话,莫要信口开河!”
梅筠在夜色先是一愣,而后不知联想到什么,露出若有所思地情,向车里的燕熙投去目光。
梅筠的目光公私分明,燕熙没有回避。
燕熙读懂了梅筠隐约的某种肯定判断,转而对柴万仞说:“西境年年都予朝廷报战事、要粮饷,与你所说并不一致。”
柴万仞听着总督大人喜怒不明的话,无端生出浑身冷意,他咬了下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姜西军烂到根子里了,给朝廷呈报的与实际的天差地别,总督大人到了西境后下到军田各处瞧瞧就都知道了。”
燕熙沉着脸没说话。
总督大人一不说话,大家便都心中打鼓,大气都不敢喘。
子时已过,夜里更添了凉意,山道上树影婆娑,黑影簇簇,山风蹿谷而来,吹晃了车帘,把月光也搅碎了,照得燕熙浸在月光中一截雪白的下巴隐隐绰绰。
燕熙的声音比夜风更凉:“本督知道了。”
柴万仞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双腿在方才的紧张中,竟是麻了。
可柴万仞没来得及放松,听到燕熙接下来的话,不由又绷住了身体。
燕熙陡然厉了声:“无论如何,打家劫舍都是犯律之事。接下来锦衣卫的兄弟们会招呼你,你若是扛住了,再来与本督说话。”
柴万仞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