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鸿问他为何坚持,燕楠回复说:“这里比王府的日子要好过些,挺好的,我很珍惜。”
那时候的燕楠才九岁,裴鸿从那时开始心疼上这么一个忍辱负重的孩子。
而后裴鸿一路看着燕楠从王府冷落的庶子到被太子燕钧亲自选为伴读,再到被病危的燕钧立为太子。
他一步步看着这个学生,从忍辱偷生到蛰伏多年,最终握紧了权柄。
终于也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燕楠的身边已然没有人了,许多事甚至也无法再对他这个老师多说。
裴鸿不合时宜地怀念起孩童时期的燕楠曾无助地向他求助,
燕楠是他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最残忍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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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大致拟了个章程。
百官们把大典的环节几乎议了个面面俱到,独独漏了最重要的一项——迎回太子。
根本没人提,连礼部最讲流程的老头子也像忘了主角还在岳东郡。
大家跳过了选迎太子归朝之日,直接在把大典时间定在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
礼部尚书是个吹毛求疵的老头,竟然也没在这日子上再挑问题,像是生怕夜长梦多般向天玺帝报:“大典章程便如方才所议,请陛下示下。”
天玺帝在御座上点头,对明忠轻轻扬了下手。
明忠立刻便站到金台边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来看燕熙。
燕熙目不斜视,表示:我没事,别问我,别找我。
大家懂了:太子殿下好像站累了。
于是众官纷纷体贴地说:“无事、无事。”
上头明忠正要宣布退朝。
却有一人出列跪下:“臣梅筠请随宣总督赴任西境。”
众人看梅筠在大殿正中跪得笔直,都微妙地收了声。
有人去瞧梅辂,有人小心地来瞧燕熙,也有人直接去看宋北溟。
梅辂没能在梅筠出声前拦住,他无奈地受着大家的视线,当下便也只能垂头,为着尊重儿子的主张,他这当头也不能强行出来替儿子做主。
燕熙无动于衷地任大家瞧,直到那头宋北溟回头了。
燕熙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今日发呆也好,装愣也好,目光是一直落在宋北溟的方向。
是以宋北溟一回头,他们的目光就在空中相遇。
宋北溟一副要解释的情。
燕熙好不容易等来宋北溟今日的第一眼,却是这么个由头,他无奈地偏开目光,不理宋北溟。
燕熙想:这叫我怎么解释?原主与梅筠两小无猜之事满朝皆知,我来之前走完的剧情,都是事实,我也不能不认。而且,我和你宋北溟之间充其量就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解释的?
默契呢?
修罗场——三个字缓缓地升到燕熙的脑子里。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要走金銮殿这种高端级别的修罗场剧情。
仿佛印证他的预料般,宋北溟居然扭过头,去瞧梅筠了。
梅筠在宋北溟瞧过来的时候,也瞧过去了。
他们目光在空中相撞。
宋北溟气定闲,梅筠情冷峻。
满朝同样皆知,燕熙每日都乘宋北溟的车,时常同出同归,而且宋北溟还不止一次地说过宣隐是他的人。
现在梅筠自请要随燕熙一起赴任?!
百官齐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某种微妙又隐隐兴奋的情。
燕熙很想走人。
那边宋北溟竟然还主动说话了:“户部尚书贵为‘地官‘,身系全大靖财赋、户籍和产出,西境地方穷,怕是容不下地官大人这尊大佛。”
梅筠当然也知道这段日子“宣隐”和宋北溟走得格外近,甚至他今晨看到燕熙是从宋北溟的车上下来的。
昨夜这两人在一起?
做了什么?
梅筠只觉心中一阵翻绞,胸口仿佛炸了一大缸醋,酸楚的滋味涌得他呼吸困难,声音都烧着火:“本官自有计划,无需小王爷过虑。”
宋北溟在靖都是出了名的纨绔,他在殿上说话,也没人敢拦他:“本王是怕梅尚书瞧不清形势。有些事既然你今日才知,那便不是意外错过,显然是有人处心积虑的不叫你知道。梅尚书是英明决断,此事一目了然,竟想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