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道了声谢,没有减速, 掀袍踩了下去。
就在燕熙路过的某间监室里, 有一名囚犯昏昏沉沉地醒来, 他的身体已残败不堪,双眼混浊无光,嘶哑地咳嗽几声, 无意识地重复道:“宣大人……宣大人……宣大人?!”
那囚犯陡地坐起来, 伴随着惨烈的痛吟, 可那人竟像是着了魔般, 眼里渐渐燃起了光, 叨叨地道:“在书中, 此时在靖都只有一个宣大人。是他!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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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夹道拐了几弯的尽头, 有一排用铁门锁着的监室。
“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北镇抚使打开了最里头一间,把灯给交给燕熙。
在燕熙要进去时,北镇抚使小声提醒道:“你与他说话,得要大声点。”
燕熙面色刷地变白,问:“什么意思?”
北镇抚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燕熙的问题,而是说:“有什么话,宣大人请紧着说。方才已叫人给他用了药,片刻之后就能起效。”
燕熙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还待再问,北镇抚已沉默地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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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见到了文斓。
尽管天玺帝说过不得用刑,燕熙也没有天真的以为文斓在狱中就会好过。
但没万万没想到,两天,才两天,文斓就成了这副样子!
燕熙一直提着的心,仿佛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他在看到文斓第一眼时,眼眶就红了。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要大声与文斓说话了。
文斓的听力已然不太好,蜷缩成一团,靠墙躺着望着监室上头一方小小的天窗,竟对开门进来的声音无动于衷。
燕熙加大了声音叫他:“文兄。”
文斓似愣了下,而后侧头来辨。
燕熙又喊了一声:“文兄。”
文斓这回应是听清了,浑身僵住,用力地扭头想来瞧来人。
燕熙抢步过去,蹲在了文斓身旁。
未及看到文斓的样子,燕熙已被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双眼刺痛,他放下灯笼,喉头已然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他呜呜哽咽两声,伸手去扶文斓。
可他一碰到文斓,就见对方激烈地抖动起来,他心弦一紧,发觉自己指尖是湿的。
血。
鲜血。
燕熙心中巨恸,叫了两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文兄,你怎么了?”
文斓控制不住了瑟缩一团,燕熙想要扶他,却又怕碰到伤处,只好将灯挪近了去察看文斓伤势。
灯光缓缓地照亮了文斓的全身。
燕熙一看之下,惊愕失色。
文斓全身都是血,一身官服已破烂不堪,许多地方的血色已转为暗红,只有脸上没有伤口,但是眼角有血水流出。
燕熙骇得手脚冰凉,他全身似也受了虐待般无处不痛,鼻头巨酸,泪水涌下。
他想找落手之处,竟是找不到一块没有血渍的地方,燕熙气极,哭着喊:“他们怎么敢抗旨不遵!怎么敢!”
文斓终于听清了燕熙的声音,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燕熙握紧了拳头,他凶狠地望向门外边,他想冲出去做点什么。
在这一刻,疯狂的暴虐涨了他满腔,他倏地起身,眼中迸着火。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刻,听到了文斓虚弱的声音:“微雨?”
燕熙一下杵在原地,他比文斓还要僵硬地扭头来瞧,这一回,他对上了文斓的眼睛。
那双曾经洞然的双眼已然被血糊住。
文斓已经……瞎了。
燕熙脑袋里轰然炸裂,他缓缓地蹲下身来,像是很平静地问:“谁做的?”
文斓用看不见的双眼寻找燕熙,缓缓地伸出手来。
文斓的手竟还是完好无损的。
很快燕熙便意识到,之所以手不能伤,是因为还要留着写供词;之所以没有哑,是要留着说供词。
有人想要逼文斓翻供。
燕熙颤抖着,握住了文斓的手。
文斓像是能看见燕熙一般,在双手交握地时刻,对燕熙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张口很艰难地发出很低的声音:“你来,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