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与锦衣卫毫无往来,连个熟人都没有,几个守卫瞧见他一身六品官服,又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的脸打量了片刻,互相对视一眼。
首领是个正六品的百户,他色有些微妙,鼻孔冲天地说:“这位大人,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速速走罢。”
燕熙冷脸瞧着那百户,把对方看得一激灵。
大靖朝文官优于武官,燕熙年纪轻轻到了正六品,百户与他平级,倒也不敢过于怠慢,又找补着解释一通:“这里只收押四品以上获罪官员,寻常人关不到这儿来。诏狱面前无关人等不得驻足停留,这位大人,你若再徘徊不去,莫怪我等驱赶问罪了。”
燕熙冷淡地问:“你们杨炎指挥使可在?”
百户哼气道:“指挥使大人事务繁忙,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速速退开罢否则,莫怪我们锦衣卫不客气。”
“是么?”燕熙冷笑了一声,甩袖离开。
他走出一段路,对虚空中某个方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英珠。
卫持风得令,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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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乃皇帝近卫,特务鹰犬,以指挥使为长官。但因着是直听天命,又受大内的总管公公辖制。
杨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外面令人闻风丧胆,可在英珠面前,就是一条狗。
百户见终于把宣隐“劝”走了,得意地说闲话:“方才那位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宣隐吧?”
旁边的一位总旗眉弄眼地答话:“一见他那张脸便知道必定是宣隐了。都说在靖都里找不出第二个张颜色比宣隐更好的人,今日一见,啧啧啧,一个男子长成这样,当真是妖孽。那一身官服穿他身上,柳腰一掐,当真是……难怪这么多人问他的价呢。”
百户摸着下巴道:“听说宣隐与文斓交好。”
总旗答:“他们同年进士,还同住过一段日子。锦衣卫档记里有记。”
百户道:“也算是义气了。能找到咱们这来,必定是经过一番周折的。”
又一个小旗上赶着来接话:“那又怎样。他最多就也到这道门了。咱们锦主卫的门,没有上头的意思,连只苍蝇都别想进来。”
百户思虑的更深,燕熙的容貌叫他敏锐地意识到某种危险,他沉吟道:“我瞧此人心思深沉,只怕他怀恨上我们了。”
总旗道:“他一介文官,我们可是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权,再大的官见着我们锦衣卫不也得客气着。他这是刚来靖都,没见过世面,待久了便知道对我们只能忍着。”
小旗挺身说:“他方才还敢给我们脸色瞧!也不看看他自己,不过是一个靠脸上位的穷书生罢了。在这靖都,没个贵姓依傍,谁知道能活几年?我们锦衣卫可都是世家出生的,哪里轮得到他甩脸子?”
百户心中不安,瞧着燕熙离开的方向沉思。
他手下几位打发着时间,越聊越难听。
半晌后,前廷一阵骚动,锦衣卫飞奔到前厅集合,这几个守卫不能离岗,只能伸长了脖子干看着。
两名锦衣卫缇骑飞奔而来,问:“指挥使大人可在里面?”
百户回话:“在,今早进去的,还没出来。”
其中一名说话便进去了。
留一位守在门外。
百户问他:“何事紧急?”
那位缇骑一副如临大敌的情:“英公公来了!”
小旗问:“哪位英公公?”
那缇骑道:“能叫咱们这倾巢去拜的还能有谁,大内总管英珠英公公啊!”
小旗大惊失色道:“我的娘唉!他老人家怎么有空来了!”
缇骑亦是色肃然:“这位爷几百年也不来一次,谁知道今天什么大风把他给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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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停在锦衣卫衙门的过道内,见外头乌泱泱的飞鱼服簇拥着一名红衣太监来。
杨炎奉承地跟在旁边,哪里还有平日的威风气派。
那太监远远地往这边看时,大约是看到燕熙了,微微一怔,而后色自若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燕熙耐心地等在原地。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太监来寻他,说到锦衣卫衙门内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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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多年未见英珠。
他才踏入内房,那边原本坐着正情怯的英珠闻声就跪下了。
“起来罢。”燕熙惊鸿一瞥,生出点微妙的感觉来。
他这两日未曾合眼,疲惫地挑明说:“方才见着我,是为了免了我对你行礼,才绕道另一边吧?你我现在身份几经变幻,如今你是正一品大内总管公公,不必再守着陈年的那些礼数。”
“主子!”英珠重重地连磕三个响头,俯地不肯起身,“奴婢多年未有去拜见您,心中惶恐,请主子责罚。”
燕熙看英珠举手投足之间已与五年前迥然不同。便是单看这行礼的仪态,自有一股柔婉之质,那垂眸若泣的情,格外地像……一个人。
燕熙不由瞧住了英珠说:“我知你难处,加上我的身份,你来看我也不妥当,咱们彼此心里知晓便是。当年你殉我母妃,后来你久卧病榻,我也未能去瞧过你。咱们各有难处,不必介怀了。起来说话吧。”
英珠却不肯起身,抬头恳切地望着燕熙说:“当年若不是主子记着奴婢,请旨求了太医院的人来救治奴婢,奴婢早就死在五年前的冬天了,奴婢感恩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