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试过几次,临春皆是不?肯吞咽,最后尽数喂了枕巾。
碧云咳嗽了声,想到什么小声道:“我怀疑陛下是嘴对嘴喂的。方才陛下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闻见他身?上的药味了。而且从前那些话本?里不?也常这样?写么?女主角受伤喝不?了药,男主角便嘴对嘴喂。”
她们贴身?伺候临春,自然也跟着临春看过不?少话本?。但到底是姑娘家,说起这种事还有些不?好?意思,碧云又咳嗽了声,道:“陛下定然喜欢我们娘娘。”
喜欢她家主子也很寻常,毕竟她家娘娘除了脑子有点笨有点娇气?有点爱哭,以及偶尔有点小脾气?之外,全是优点。
至于优点,那可海了去,论美色,她家主子那可是玉京数一数二的,身?段也是,她家主子还会跳舞,声音也好?听,又很善良,还很可爱。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们主子的,是一年前陛下回玉京那次?还是两年前陛下打了胜仗回京领赏那次?亦或者,其实陛下对主子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应当不?可能,那会儿主子刚与陛下结仇呢,那就是结了仇之后,陛下对主子不?打不?相识,因恨生爱。
碧云有些大胆地想着,有些傻笑?,朱弦无奈摇头,转身?出去请太医了。
走的路上,谢明?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临春。
那天夜里,她便不?大对劲,但谢明?峥当时头脑昏昏,心仿佛膨胀到从未有过的程度,他脑子里不?停地回忆起她柔软的足与自己坚硬的,那种触觉。
别说当时身?临其境的他如何欢愉难止,就连后来回忆起来,都欢愉难止。因而他并未竟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谢明?峥压根毫无睡意,到后半夜,都未曾睡着。而身?侧的人?,却睡得那般安稳,他甚至有些挫败,觉得她竟没心没肺至此。
她忽然翻了个身?,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热得像个火炉。
那一刹那,谢明?峥先是有些无措,而后才意识到她身?体温度高得异常。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探她额头,很烫,加上白天她曾落水,他终于紧张起来,命人?传太医。
太医诊治过后,说是风寒入体,又受了些惊吓,还有些心思郁结,恐怕是先前高贵妃出事时,便一直心里想着事,到如今借这风寒一并爆发。这一病,来势汹汹,临春又一向不?是身?子强健的人?,从那天夜里后,高热发了整整两日,也不?见退。
药也喂不?下去,她根本?不?肯喝,急坏了碧云她们。太医也是着急,若是这热一直退不?下去,人?迟早会出问题的。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谢明?峥只好?以嘴渡药。
方才她醒了一回,又将药尽数吃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谢明?峥捏了捏眉心,收回思绪,回去处理政务。
他这两天一直在临春身?侧照顾,夜里也没睡什么,眼?下乌青十?分?骇人?。几位大臣并不?知,还当陛下忧思为?民,十?分?感动。
谢明?峥与他们商讨着政事,心里却频频走,想到临春。不?知她醒了没有,不?知她热退了没有。
他垂下眉目,轻捏眉心,收心与他们交谈。
“陛下,新令的推行一直不?顺利。臣以为?,陛下自然一心为?百姓考虑,只是百姓们习惯了从前的政策,恐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新令。此举费心费力,不?若陛下……”李尚书道。
“无妨,接受不?了便慢慢接受,任何新事物?都是需要时间?的。朕心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说,只管尽力去做。”
李尚书闻言脸色变了变,维持着体面:“是,微臣明?白。”
心中却对这位新帝愈发厌恶。
谢明?峥一坐上这位置,便大刀阔斧地改革,先是命人?废除殉葬之祖制,只将那些妃嫔都送去皇陵守陵。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殉葬是祖制,几百年的规矩传下来,一向没人?说不?是,到谢明?峥这里,却偏生要改。
世家大族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官场混迹多年,从新帝这个举措里便瞧出了他的心思。谢明?峥出身?不?显,在这论出身?的大楚被许多人?瞧不?起,不?仅如此,他竟还妄想动摇世家的权力,自然他们更有危机感,不?会叫他如愿。
前些日子,谢明?峥颁了新令,于世家而言并非好?事,因此新令推行一直不?顺利,是因为?他们世家根本?不?愿配合。
李尚书心中不?屑,并不?认为?这位新帝能坚持多久。
谢明?峥这几年皆在北境打仗,于朝堂上并无接触,他虽借着兵权得了皇位,可他若是以为?官场上的事儿,也像行兵打仗一般简单粗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便能动摇世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尚书对谢明?峥的不?满不?止来源于这一件事,还有前些日子他罢了自己儿子的官的事。李家也是大族,谢明?峥竟这般轻狂,不?将李家放在眼?里,实在可恨。
放眼?望去,历代大楚皇帝哪个不?是尊敬世家,他以为?他谢明?峥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卑贱歌姬之子,能坐上帝王之位,便该万分?庆幸,竟还敢如此大胆。
谢明?峥坐在太师椅上,手垂在扶手旁,将李尚书的反应尽收眼?底,勾了勾唇。
他们认为?他对玉京朝堂一点不?了解,实际上,大错特错。他在玉京一直有探子,盯着玉京朝堂的局势,与皇城的一举一动。
谢明?峥几岁时,并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他由母亲抚养大。而母亲身?份卑贱,带着他更是受人?欺凌,那时他便想,他势必要出人?头地,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后来母亲告诉他,他的生父其实是当朝皇帝。只是母亲一贯不?争不?抢,不?爱荣华富贵,又明?白皇帝对她并未有情,不?过一夜春风,只教谢明?峥安分?守己。但从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谢明?峥便想要这皇位。
认回皇帝之后,谢明?峥便已经在着手为?皇位准备。他想要做的事,从来只有成功这一个选项。
谢明?峥眼?肃杀,指节在桌案上轻叩了两声,发出“笃、笃”的声响:“对了李尚书,卫阁老?,若是有人?不?愿配合新令,无论是谁,杀之。”
他们那些人?,贪图享乐,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命冒险。即便杀一个他们无所谓,杀得多了,自然也就怕了。
传闻说谢明?峥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确如此。但那些殉葬的妃嫔是女人?,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打仗便是为?了保护老?弱妇孺,所以不?愿见她们白白葬送性命。但那些世家大族,是他路上的绊脚石,是饿狼,他可不?会手软。
“此事便由李尚书与卫阁老?全权负责。”谢明?峥又道,“两位爱卿为?过大楚尽心尽力,为?百姓为?社稷尽心尽力,实乃我大楚之幸啊。”
李尚书抬眸,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让他们去做,一来让别的世家以为?他们站在皇帝这边,二来又能削弱世家实力,好?一个一箭双雕。
卫阁老?与李尚书对视一眼?,倒是小瞧这个毛头小子。
与他们商讨完政事之后,天色已经不?早,将将入夜,灰蓝暮色慢慢侵袭。怀文见谢明?峥一下午劳累不?止,问了句:“陛下可要用晚膳?”
谢明?峥摇头,起身?往外走,去了甘露殿。
他心里挂念着临春,步子极快,沿庭阶而上时已经听见些微少女声音。
心下稍安,想来是醒了。太医说过,只需人?醒来,病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快步走入门廊下,衣袍掠过台阶,进了殿中。
临春的确已经醒了,正倚着床头,与朱弦她们说话。她头还昏沉沉的,重得厉害,人?也软绵无力,声音都比平日里沉闷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