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寂,魏执持着稍远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以同样的速度前行,却唯独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
来到寝院门口,魏执驻足于此。
她的脚步渐快,小跑着推门入室。
不过片刻,她捧着一盏月灯来到了他的身前。
魏执比她高有一头,小满举高手中的月灯,似想让他看得更真着些:
“你还记得吗?月灯节,你为我摘的!”
魏执哑然的半晌,而后双手作礼于胸前。声音平和又透着些许冰冷:
“公主认错人了。”
小满怀着灯,看他的眼充满了狐疑。
她靠近了半步,似是要将他的眉目盯穿了去。
此时,她抬起一手,向他的脸伸过来,在指尖轻轻触即面遮的那一刻,魏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她的手扑了个空。
还说认错了人。
一样的眉目,连这退避的动作都与方时无异。
小满抿着唇抑制不住的扬着嘴角。
“把你的面遮摘了。”
她顿了顿,唤了声他的名字。
“魏执。”
魏执有些犹豫。
沉默了许久后,他解下束绳,脱下了脸上的面遮。
那时清风扬起了二人的发,衣袂如浅浅浪波。
她说:
“你真好看,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看。”
他真好看。
第一次看到他全貌时,这是小满由衷的感慨。
如今他再也不会与她相隔,他就那么近的躺在身边,触手可及。小满伸出手,轻柔的摸着他的脸侧,目不转睛。
实在忍不住,她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
“我竟睡了那么久。”
他未睁眼,带着低沉的气音,声先出。
“以后你跟着我,都可以像今天这样,想睡多久睡多久。”
她笑说。
魏执轻笑出声,渐渐抬起眼眸。蒙着迷离的英眸含着深情将她融化。
她往他身边挪了挪,缩到了他的怀里。魏执为她掖好身上的被子,用最舒适的姿势将她搂着。
“魏执,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想回一趟我的故乡,下池郡。”被褥之下,他牵起小满的手,细细摩挲:
“在那里,还有一间故居。里面供奉着我的亲人。我每年都会回去一趟,毕竟,魏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的声音并未夹杂太多的悲戚,更像是平淡的讲述着。
魏家之死并非罪大恶极,是权臣江氏的操纵,不得已而为之。
皇姐执政狠决,但是也不是没有怜悯之心。所以恩许了他每年祭拜。
小满回握着魏执的手。犹如他的平淡:“以后,我会陪着你一起。”
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心怜,她只想告诉他,往后,她都会在他身边,他再不是一个人。
“你想留在下池郡,或者去任何地方,我都陪着你。”
忽然。
门外躁动。
魏执警惕起身。
他安抚着小满,自己穿戴整齐后背靠着大门,贴耳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闻人声,只听远处整齐的脚步声和重甲金属声,像是从门庭外聚集在了一楼大厅。人数庞大。
魏执推开大门,小满已穿戴完好紧随其后。
所在的二楼走廊上此时还空无一人。
一个脚步踏着楼梯发出沉沉闷响。
在刹时静默的整个客栈内,这个声音极为显耳。
那是一个男人,他端方的掀着衣摆,走到了二楼。
他将衣摆放落,举手投足规正儒雅。
他身着墨蓝色锦服,束着雕琢精致的银冠,发长至腰间。极为显目的,是他腰上缠着白色的绸布。
他侧身,面向了小满二人。
小满显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她满目惊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
直到来到他身前,她似将那人精致的脸庞盯穿。
“师央……”
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
五年未见。
他还是当年模样。清俊绝尘,至彬至雅。
他是辅相亲徒,辅相辞隐后他随之离开了皇都。
他曾是小满的老师,是小满年少懵懂时的心动之人。
他无王令不能回皇都,他应该还和前辅相在方还岛隐修。
他为何会在这里?
小满注意到他腰间的白绸,心中一震。随即,她攀着木栏向下望去——
客栈的内堂里此时站满了皇卫军,他们身披铠甲,白色披风垂在身后,每个人的腰间,
都缠着白绸……
师央掀起前襟,双膝落地。他的面目冷淡,精致的五官透着寒气,他手承大礼道:
“恭迎,陛下回宫。”
堂下,所有卫军跪礼,齐刷刷的重甲声震得人头皮发麻,他们威声呐喊:
“恭迎陛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