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宁再次点头,缓缓道:“我明白……我,不会再碰。”
说到最后,她语中已带了几分悲怆。
这句话出口,便是与以往作别,彻底放弃了,彻底死心了,也彻底认命了。
她从此就是骆夫人,生是骆家后院的当家主母,死是骆家祠堂的一只牌位,从此,再无变数。
骆晋云没理她语中的痛楚哀戚,似乎并不在意,然后道:“既然说定,那你明天便去见见母亲吧,她以为这几日你是因要被休弃而灰心丧气,所以不理事务,你去向她认错,她不会多怪罪你。”
“好。”她幽幽回答。
骆晋云不知还能说什么,似乎就是这样了。
他站立片刻,发现确实无其他话可说,便转身走向屋外。
此时薛宜宁突然在他身后道:“松月和戚进……如何了?”
第32章
骆晋去转过身来, 带着不屑道:“戚进投诚了,将任新设立的飞鹰卫指挥使,飞鹰卫出面替他赎松月, 从此, 他不再是奴仆,而是七品武官, 也能与心上人共结连理。”
说完, 他静静看着薛宜宁。
薛宜宁脸上的情,有些欣慰,又有些哀痛,还有些无奈, 茫然。
他不知道,她心里现在是什么想法。
只有她自己在坚守着那个人。
为了那个人,她宁愿抛弃所有, 富贵荣华,名节, 或是性命。
可是, 就连那个人身边的心腹, 一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护卫,竟然都为了安稳而投诚了。
她的坚持,如此孤立无援。
但戚进和松月,终究是活着,也得到了好的归宿。
她不能用期盼他们死,来成全自己的信仰。
最后,他说道:“你和裴隽的关系,戚进没有说,供词的某些细节疑点, 我也会替你遮掩,此事你不用担心。但据他所说,裴隽此次进京,是为联系京中内应,找到前朝五皇子,他已经找到了,但戚进不知道那人在何处。
“总之,不日前朝余党将在南方拥立新帝,建立小朝廷,对于此事,朝廷自然不会姑息,战事将起,南方余党与朝廷之间,从此将为死敌,你看清自己的位置,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提步离开。
待他走后,玉溪和子清才进屋去,站到薛宜宁身旁,小心道:“夫人……”
薛宜宁心中一阵哀恸,想哭,却好像已经流干了泪一样。
她仿若落在一片大海里,四周茫茫都是水,她在水里呼吸不过来,想逃,却又不辨方向。
哥哥说得对,她对这世间的确是有留恋的,她还想读那些不曾读过的书,还想摸一摸她那张没弹过几次的“鸣玉”,也还舍不得那些亲人挚友,所以,她做不到一死了之。
但裴隽的离开,婚姻的无奈,仿佛在她心口开了一个大洞。
她若要活着,就必须用那空了一个洞的心去支撑。
勉强下来,也可以,可是好痛好痛……
她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填补。
听说女人有了孩子,孩子便成了她的一切,能承载所有的哀愁与欢乐。
可她不想那样,她不想由此失去了她自己,从薛宜宁这个人,活成了一个母亲。
那与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的那个洞无法填补,只能一直这么空着,一直这么痛着,然后由这样的空,这样的痛伴随自己度完这一生。
“夫人,要不然,还是用些饭?整天这样不吃不喝,那怎么行?”子清说。
本是没抱希望,因为这几日劝她吃饭没有百回也有五十回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不吭声的,只有很少的时候,才点点头,喝几口汤。
没想到此时她却回道:“好。”
子清愣了一会儿才开心道:“那,我让人送饭菜来?”
薛宜宁又点头。
子清与玉溪喜上眉梢,立刻就去备饭。
一边备着,一边还担心是主子没听清,随意点着头,到时也不会吃。
但饭菜送到薛宜宁面前,她竟真的端起了饭碗,一口一口吃起来。
虽然慢,虽然最后也只吃了半碗,但她终究是吃了。
到后面,玉溪几乎要哭出来,心酸道:“夫人终于吃饭了,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饿死……”
薛宜宁放下筷子,缓缓漱口,然后抬头道:“这几天,让你们担心,是我任性,对不起你们,以后不会了。”
子清连忙道:“夫人没有对不起我们,只要夫人好起来就好。”
她默然垂首,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