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在门口站定, 一个身着绿袍头发花白的官员, 便快步迎了出来。
“下官司狱司司狱葛黔见过谢大人。”
那年迈的葛司狱腰弯的很深,头都要碰到膝盖上。
谢尘右手里似乎提着一件衣裳,用另一只手服了他一把道:“葛司狱不必如此,快些领我们进去吧。”
葛司狱这才直起身,殷勤道:“是,牢狱中阴暗污秽,地面湿滑,还请贵人注意脚下。”
谢尘“嗯”了一声,领着白歌走进了司狱司。
穿过长长的向下的阶梯走廊,两边时不时传来些诡异惊悚的叫声和低语,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她。
地下本就有些寒凉,在这种氛围下,白歌更是觉得汗毛乍起,格外渗人。
忽然,一件斗篷落在了她身上,升起些许暖意。
白歌低头一看,竟是谢尘一直提在手中的那件。
谢尘将斗篷上的帷帽扣在她头上,遮挡了四周传来的渗人目光。
随着葛司狱一路行至最里面的一个牢房隔间,隔着木头栅栏,白歌便瞧见了缩在角落里的人。
是戚三爷和苏姨娘。
想来这戚家的人都是谋逆的重犯,俱是被单独关押的。
曾经的妖娆美艳的苏姨娘早已不见了往日珠翠琳琅的艳丽,她形容憔悴,头发披散。
原本最是好面子的戚三爷此时也只着一件脏兮兮的囚服,须发散乱,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缩在角落的茅草堆里。
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惶。
苏姨娘是第一个注意到白歌的人,她几乎是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木栏前,激动的喊道:“白歌,你来了,你来救姨娘了!”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回荡在安静的牢房中,传出很远。
谢尘皱了下眉,葛司狱连忙上前道:“大人放心,此处只关押了这几个人犯,边上几个牢房的人也都清出去了。”
见谢尘点了点头,他又十分识趣的带着狱吏退出了老远。
苏姨娘仍在叫唤着:“白歌呦,我的好女儿,你怎么才来啊,你不知道我在这受了多少苦啊!”
白歌只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但她的声音终于引起了牢房里另外一人的注意。
缩在草堆里的戚三爷却似是受够了一般的捂着耳朵,骂道:“吵什么吵,再吵也吵不来人救你,可把嘴闭上吧!”
苏姨娘却是赶紧回身去拽瘫在草堆里的戚三爷,一边拽一边道:“老爷你快看,是白歌来了,她把谢大人也带来了,咱们有救了,你快看啊老爷!”
戚三爷不耐烦的睁开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白歌站在那里,身边陪同的竟然是谢尘。
他顿时惊喜的站起身来,与苏姨娘一同跑到栏杆前,道:“白歌,谢大人,你们来了,可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苏姨娘也跟着欢喜的看向白歌。
白歌看着眼前的父母,心中一时竟是百感交集,不知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此时的心境,谢尘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后往远走了数步,留下她与戚三爷与苏姨娘单独说话的空间。
戚三爷看着谢尘远去的背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颤抖的手伸向了白歌,唤道:“白歌,我是你爹爹啊,你得想办法救救你爹爹啊!”
苏姨娘见状也赶紧抹起了眼泪:“乖女儿,你要是不想办法,你爹和姨娘我就得被发配琼州了,听说那地方到处都是野人,会吃人的啊,谢大人那般疼爱你,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你快求求他啊!”
白歌看着眼前痛哭的苏姨娘,忽然道:“父亲,姨娘,我想问问轩哥儿是怎么忽然就成了三皇子伴读的?”
苏姨娘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从抹着眼泪的指缝中无措的看了戚三爷一眼。
戚三爷却丝毫不受影响的道:“轩哥儿?那是因为你大伯父之前在太后那里递了话啊,可惜戚国公府如今被查抄,你弟弟也不知怎么样了。”
苏姨娘得了话,连跟着就又哭了起来:“轩哥儿啊,我可怜的儿啊,白歌,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可得想办法救他啊!”
白歌几乎就要笑出来,道:“父亲可真是能说笑,以父亲的身份,嫡子尚且不够给皇子做伴读,更不用说一个妾生的庶子,父亲编瞎话,也应编的再圆些。”
她走进了两步,看着这个短短数月便苍老许多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问道:“难道不是父亲应诺了大伯父的要求,以此换了轩哥儿进宫给三皇子做伴读吗?”
戚三爷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眼闪烁的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要求,为父怎么不知道?”
白歌盯着他,脸上仿佛挂上了寒霜:”父亲若是不知,当日又为何非要送我去谢府做什么寿宴,又为什么以母亲不在家为由不让我回国公府,父亲若是不知,那又为什么不在我回到国公府时为我查明真相如何,反而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于我?”
戚三爷似乎是被问的急了,猛地抬头道:“那分明就是你自己不检点,为何来问为父?”
白歌后退半步,望着他道:“到了此时,父亲还这般与我说话,我着实是不愿听了。”
说完,便转身欲走。
一旁的苏姨娘见状急了,连忙喊道:“白歌,别走,姨娘知道那不是你的错,都是你父亲贪恋权势,这才联合你大伯父一家坑害于你——啊!”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白歌回头看去,却是苏姨娘被戚三爷重重的一巴掌扇的倒在了地上。
蓬头垢面的女人捂着脸,哭骂道:“你打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你做的,和我有什么干系!”